幽冥峰，陈凡闭关的第十五天。
洞府内，陈凡周身的气息已彻底稳定下来。那股内敛的深邃感愈发明显，暗紫色的光晕不再闪烁，而是如同一层薄薄的纱衣，自然贴合在他身体表面。紫府中，那深紫色漩涡的旋转速度变得极其缓慢，却更加有力，每一次微不可查的转动，都仿佛牵动着更深层次的法则韵律。
他的修为，在彻底消化了与封天道君一战和吞噬“墟”之本源的收获后，已经稳固在了合体期巅峰，甚至触摸到了那一层无形屏障——渡劫期的门槛。但这道门槛，远比之前的境界突破更加艰难和危险，不仅需要力量积累，更需要契机和对自身之“道”的彻底明悟。
陈凡缓缓睁开眼，暗紫色的瞳孔深处映照出洞府石壁的纹理，目光却仿佛穿透了石壁，落在了遥远的地方。
就在刚才，他心有所感。不是来自外界的具体信息，而是一种源于紫府中新生法则的、模糊的“示警”。似乎有什么与他力量同源，或者与“墟”、与封天法则密切相关的东西，正在遥远的下界某处，缓缓“苏醒”或“扰动”。
他摊开手掌，掌心那点来自清虚宫玉简的温润白光印记微微发亮，似乎也在应和着这种感应。这印记中蕴含的清虚真人残念，对封天大阵和上古隐秘最为敏感。
“看来，没法安心闭关了。”陈凡自语道。他并非莽撞之人，深知此刻巩固境界的重要性。但这种心血来潮般的感应，尤其是涉及可能存在的、与“墟”或上古封印相关的变故，他不敢忽视。封天道君临死前的警告，黑色石碑中透露的古老信息，都让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多了一层警惕。
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骨节发出轻微的爆鸣声，体内奔涌的力量如同暗流汹涌的江河，虽然平静，却蕴含着恐怖的能量。
心念一动，洞府石门上的禁制无声无息地消散。他迈步走了出去。
洞府外，守候的亲卫弟子见到他出来，先是一愣，随即大喜，连忙躬身行礼：“恭迎教主出关！”
陈凡微微颔首：“通知风副教主、左右护法，还有夜枭前辈，即刻到主殿议事。”
“是！”
片刻后，幽冥峰主殿。
风灵子、墨尘、影月，以及伤势恢复了大半、但依旧修为尽失、气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的夜枭，齐聚殿内。夜枭怀中依旧抱着那个温养着青鸾残念的黑色小石碑。
看到陈凡走进来，几人连忙起身行礼。他们能明显感觉到，教主的气息与闭关前又有了不同，更加深不可测，站在那里，就像一片静谧的深渊，让人看不透底。
“都坐吧。”陈凡走到主位坐下，开门见山，“我闭关期间，外界可有异动？”
风灵子作为副教主，率先汇报：“回教主，圣教整合初步完成，下界各宗名义上已基本归附。投靠者众，资源与人员调配正在有序进行。不过，”他话锋一转，取出一枚玉简，“正如教主所料，暗流不少。一些古老世家和隐修宗门态度暧昧，私下串联。上界方面，封天宫大乱，但其他几方势力似有异动，根据影月右护法截获的零星情报，似乎有上界使者已秘密潜入下界，行踪诡秘。”
影月接着补充：“此外，七日前，在极北冰原边缘活动的暗卫传回紧急消息，在冰原深处‘永冻裂隙’一带，检测到数次异常的空间波动和能量爆发，波动性质……与当初‘墟’的气息有部分相似，但更加混乱驳杂，且伴随着强烈的怨恨与死寂之意。属下已加派了人手前往调查，但冰原环境恶劣，永冻裂隙更是绝地，进展缓慢。”
“极北冰原……永冻裂隙……”陈凡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这与他的感应方向吻合。“还有吗？”
墨尘沉声道：“内部排查发现三起隐秘传讯，源头指向不明，已被控制。另外，玄冰宫内部仍有暗流，部分长老对归附我教心存怨怼，似与外界有所勾连，是否……”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先监控，必要时再清理。”陈凡淡淡道，目光转向夜枭，“夜枭前辈，你当年在上界三千年，可曾听闻过极北冰原或永冻裂隙有什么特别之处？尤其是与上古封印或‘墟’相关的传闻？”
夜枭沉思片刻，缓缓道：“极北冰原，在下界是绝地，但在上界一些古老记载中，似乎被称作‘古战场遗骸’或‘放逐之地’。传闻上古那场导致最初封天大阵建立的惨烈大战，有一处重要战场就在现今下界的极北区域，打碎了那里的天地法则，形成了永恒的冰封和空间裂痕。至于‘墟’……”他犹豫了一下，“封天道君炼制‘墟’时，似乎搜集过许多蕴含极端负面情绪和毁灭气息的‘材料’，其中一些，据说就来自各个古战场和绝地的深处。永冻裂隙那种地方，死寂、怨恨、空间紊乱，确实是可能孕育或吸引类似存在的地方。”
陈凡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这就对得上了。如果永冻裂隙真的是上古战场遗骸，又曾被封天道君当作“材料”采集地，那么那里残留着与“墟”同源或者类似的东西，就不足为奇了。随着封印破除，天地法则松动，这些东西被“激活”的可能性很大。
“看来，必须去一趟了。”陈凡做出了决定。
“教主，此事凶险，不如先派精锐探查清楚？”风灵子劝道。
“不必。”陈凡摇头，“我的功法与那些东西可能有所牵连，亲自去更合适。而且，若真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处理。”他顿了顿，看向影月，“上界潜入的使者，务必盯紧，查明他们的目的和联络对象。墨尘，内部维稳，玄冰宫那边，给她们最后一次机会，若再有不轨，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两人领命。
“风副教主，我离开期间，教中大局由你主持。夜枭前辈，”陈凡看向夜枭，“你对上古之事了解颇多，且与青鸾前辈残念有所感应，或许能帮上忙。可愿随我同往冰原？”
夜枭精神一振，抱紧怀中石碑：“愿随教主前往！”他也想弄明白，那里是否与妻子的遭遇有关。
“事不宜迟，即刻出发。”陈凡行事向来雷厉风行。
半个时辰后，两道流光自幽冥峰冲天而起，向着北方天际疾驰而去。正是收敛了气息的陈凡和由陈凡以紫光包裹带飞的夜枭。
以陈凡如今的修为和初步掌控的空间穿梭之能，跨越下界广袤地域已非难事。仅仅大半日之后，一片无边无际、反射着惨白日光的冰原便出现在视野尽头。越是靠近，气温骤降，凛冽的寒风如同裹挟着冰刀，寻常修士在此连护体真元都难以维持。
陈凡撑开一层淡淡的紫色光罩，将寒风与酷寒隔绝在外。夜枭被保护在光罩内，依旧感到刺骨的寒意，可见此地环境之恶劣。
根据影月提供的坐标，两人径直飞向冰原深处。脚下的冰川呈现出诡异的深蓝色，有些地方裂开巨大的缝隙，深不见底，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和空间紊乱的波动。
又飞了约莫一个时辰，前方出现了一道横亘千里、宽达数百丈的恐怖裂隙！裂隙边缘犬牙交错，深不见底，只有无尽的黑暗和从中涌出的、比周围冰冷百倍的寒流。这里就是永冻裂隙。
而在裂隙边缘某处，明显有激烈战斗和能量冲击留下的痕迹——大片冰川被染成了暗红色，空气中残留着暴戾、怨恨和一丝熟悉的“吞噬”余韵，还有……淡淡的血腥味和幽冥卫制式法袍的碎片！
“是我们的人！”夜枭脸色一变。
陈凡降落到痕迹处，暗紫色的眼眸扫过四周。战斗结束不久，残留的能量还未完全消散。他蹲下身，捡起一块染血的幽冥卫令牌，又用手指沾了点暗红色的冰晶，放在鼻尖嗅了嗅。
“血液中有被侵蚀的痕迹，出手的东西，带有很强的污秽和吞噬特性。”陈凡站起身，目光投向深不见底的裂隙，“他们被拖下去了。”
他放开神识，向裂隙深处探去。神识刚一进入，便感到一股混乱、粘稠的阻力，其中混杂着无数负面情绪和破碎的空间碎片，极大地干扰了感知。
“跟紧我。”陈凡对夜枭说了一句，随即纵身跃入裂隙。夜枭不敢怠慢，紧随其后。
一入裂隙，光线彻底消失，只有无尽的黑暗和呼啸的、如同鬼哭般的寒风。紫色光罩成为唯一的光源，照亮周围数丈范围。两侧是光滑如镜、深蓝近黑的冰壁，向下延伸，仿佛没有尽头。
下降了约莫千丈，陈凡忽然停下。他看向一侧的冰壁，那里有一道人为开凿出的、向斜下方延伸的冰洞入口，入口处还残留着微弱的禁制波动和……一丝属于幽冥卫的、极其微弱的生命气息！
“这边。”陈凡带着夜枭飞入冰洞。
冰洞内部蜿蜒曲折，寒气更重。前行了数百丈，前方出现一个较为开阔的冰窟。冰窟中央，三名浑身染血、气息奄奄的幽冥卫背靠背坐在一起，正是影月派出的先遣小队成员。他们身上布满了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的侵蚀痕迹，脸色惨白，显然在勉力抵抗。
而在他们周围，冰面上散落着十几具形态怪异的“东西”的残骸。那些东西像是扭曲的冰雕与腐烂血肉的结合体，散发着浓郁的怨恨与死气。
看到陈凡和夜枭出现，三名幽冥卫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挣扎着想行礼。
“不必多礼。”陈凡抬手止住他们，屈指一弹，三道柔和的紫光没入他们体内。紫光所过之处，那些蠕动的黑色侵蚀痕迹如同遇到克星，发出嗤嗤声响，迅速消融褪去。三名幽冥卫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
“多谢教主救命之恩！”为首的小队长，一名金丹后期的汉子激动道。
“发生了什么事？”陈凡问。
小队长心有余悸地回道：“禀教主，我等奉命探查此地异常。初时并未发现什么，直到三天前，这冰窟深处突然涌出大量这种被称作‘冰怨傀’的怪物，它们实力不强，但数量众多，悍不畏死，且攻击中带有侵蚀神魂的怨毒之力。我们且战且退，后来……后来冰窟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苏醒了，散发出的气息极其可怕，仅凭威压就让我们动弹不得，还试图吞噬我们的生机。是李兄弟他们拼死引爆了法器，才给我们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退守到这里，但那东西……好像追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冰窟深处，那股令人心悸的、混杂着怨恨、死寂与吞噬渴望的气息，猛然变得清晰起来！
伴随着沉重的、仿佛冰川摩擦的脚步声，一个庞大的阴影，在冰窟通道的拐角处缓缓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