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饿了。”
陈凡的声音还在虚无中回荡，他的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不是瞬移，也不是身法，而是他所在的那片空间，连同他整个人，都向内塌缩了一瞬，形成了一个微型的黑洞，将他“吞”了进去，又在数丈外重新“吐”出。
再出现时，他已站在那根连接封天道君与混沌黑暗的金色光束旁。身上依旧血迹斑斑，气息混乱如沸粥，但那双混沌灰色的眼睛，却锁死了光束上正在被他的灰黑色细线啃食的部位。
封天道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陈凡此刻的状态极其诡异，明明修为波动极不稳定，在化神与合体之间剧烈跳荡，甚至偶尔会跌落到元婴层次，但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危险”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强烈。那是一种混乱的、驳杂的、却带着顽强生机的“脏”，像沼泽，像腐土，能污染、能侵蚀、能消化一切落入其中的东西。
“不知死活的东西，真以为靠这点邪门歪道就能逆天？”封天道君压下心中的一丝不安，怒极反笑。他是渡劫大能，掌控此界封印法则三千年，心志早已坚如磐石，岂能被一个下界蝼蚁的异常状态吓住？
他不再保留，决定速战速决。双手猛地一合，额头黯淡的道纹再次爆发出刺目金光，这一次，不再是一道光束，而是九道！九道更加粗壮、蕴含法则更加凝实的金色锁链从他身后虚空中伸出，如同九条金色的毒龙，狂舞着扑向陈凡，也同时缠绕向那团混沌黑暗！
他要以绝对的力量，同时镇压“墟”的反抗，并将陈凡这个“杂质”彻底抹除！
面对这铺天盖地、足以轻易绞杀炼虚修士的九道封天锁链，陈凡没有退，也没有试图防御。他甚至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识海深处，那混乱的灰色漩涡中央，一点纯粹的黑与一点纯粹的金正在疯狂旋转碰撞。黑是“墟”的原始吞噬本能，金是封天法则的镇压与秩序。它们本该是水火不容，此刻却在陈凡那混杂了英灵意志、清虚传承、青鸾执念以及自身不屈的“杂质”调和下，形成了一种极其不稳定的平衡，或者说，是一种危险的“共生”。
“吞天噬地……何为天？何为地？”陈凡的意念在漩涡中沉浮，“封天之道，是囚笼，也是界限。吞噬之道，是掠夺，也是……打破界限！”
“既然你要封，我便吞了你的封！”
“既然你要吞（墟），我便先吞了你的‘吞’！”
意念一定，陈凡猛地睁开双眼，混沌灰光暴涨！他没有去看那袭来的九道锁链，而是死死盯住最初那道、已经被他的灰黑色细线侵入啃食的金色光束。他做出了一个让封天道君再次意想不到的举动——
他张开嘴，对着那道金色光束，狠狠一吸！
不是用功法，不是用真元，而是用他此刻整个“异常”的存在，用他那混杂了多种意念与吞噬本源的混乱状态，去“吸”！
这一吸之下，他身前的空间再次向内塌缩，形成一个比刚才更大的、不规则的灰色漩涡。漩涡的中心，是深不见底的黑暗，边缘则流淌着破碎的金色符文和微弱的白色光点。
那根金色光束，首当其冲！被灰黑色细线啃食的部位，如同遇到了最强力的抽水泵，一股远比之前磅礴精纯的金色能量，混合着封天道君的意志烙印和封禁法则的碎片，被强行从光束中“撕扯”下来，化作一道洪流，涌入陈凡口中！
“噗——！”封天道君浑身一震，喷出一小口金色血液，眼中首次露出惊怒交加之色。他感觉到自己与“墟”之间的联系，正在被一种蛮横不讲理的方式暴力抽取、破坏！更让他心悸的是，被陈凡吞掉的那部分能量和法则碎片，竟然迅速失去了与他的感应，仿佛被彻底“消化”掉了！
这怎么可能？！一个下界蝼蚁，怎么可能消化他的渡劫期本源法则？！
而与此同时，那九道袭向陈凡的封天锁链，在进入灰色漩涡范围时，速度骤然减缓，锁链上的金光如同被泼了浓酸，发出“嗤嗤”的声响，迅速黯淡、消融！虽然锁链依旧在缓慢而坚定地前进，试图绞杀陈凡，但威能已大减。
陈凡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皮肤表面鼓起一个个不规则的包块，里面仿佛有金色的火焰和黑色的冰棱在冲突、爆炸。他的七窍中流出的不再是血，而是混杂了金色光点和黑色雾气的诡异液体。他在惨叫，但那声音却被喉咙里更恐怖的吞咽声淹没。
他在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渡劫期的力量，哪怕只是一部分，也远超他身体和神魂的负荷极限。若非他此刻状态特殊，体内力量本就混乱不堪，又有多种“杂质”意念缓冲，早就爆体而亡了。但这也带来一个好处——正因为内部够“乱”，这些外来狂暴力量的冲击，反而被分散、被引导向了彼此冲突消耗，给了他一丝喘息和“消化”的机会。
“不！停下！你这个疯子！”封天道君终于有些慌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无法立即切断那根被陈凡“咬住”的光束联系！陈凡的吞噬，带着一种诡异的“黏性”和“同化性”，仿佛他的存在本身变成了一个专门针对封天法则的“消化器官”！
而就在封天道君分心试图稳固联系、收回力量的刹那——
那团混沌黑暗，抓住了机会！
它感受到来自封天道君的压制骤然一松，而另一股虽然混乱、却似乎“无害”（至少暂时目标一致）的力量正在疯狂抢夺、削弱封天道君的控制。出于最原始的本能，它做出了决断。
混沌黑暗不再仅仅是被动抵抗，而是主动向着陈凡那个方向，猛地“塌缩”过去！
它不是要攻击陈凡，而是要……“投奔”他！或者说，是要借助陈凡那个正在疯狂“消化”封天联系的“缺口”，彻底斩断与封天道君的最后羁绊！
轰！
大片大片的黑暗如同决堤的洪水，涌向陈凡身前的灰色漩涡，与那些被陈凡撕扯下来的金色能量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更加狂暴、更加难以形容的混沌洪流，一股脑地灌入陈凡口中！
“不——！那是我的！我的道基！我的‘畏’与‘贪’！”封天道君目眦欲裂，发出心痛到极致的咆哮。他三千年的谋划，圈养“墟”作为突破资粮的计划，正在被陈凡这个意外，以一种最粗暴、最不可理喻的方式破坏！
陈凡此刻的感觉，已经超出了痛苦的范畴。他的身体仿佛不再是自己的，而是一个战场，一个熔炉。左边是焚尽万物的金色封天之火，右边是吞噬一切的黑墟暗流，中间是他自己那点微弱的、却死不肯熄灭的意志之火，还有各种外来的“杂质”在四处乱窜、调和、或者火上浇油。
他的修为开始以恐怖的速度飙升，从化神边缘一路冲破合体初期、中期、后期……但这种提升带来的不是力量感，而是更加濒临崩溃的毁灭感。他的身体在膨胀，皮肤寸寸开裂，裂缝中透出金色与黑色交织的混乱光芒。
“要炸了……”这个念头在陈凡近乎麻木的意识中闪过。
但他没有停下。也不能停下。
他死死“咬”着那道金色光束，如同濒死的野兽咬住了猎人的喉咙。他的眼睛透过混沌的灰光，看向远处气急败坏、甚至有些失态的封天道君。
“你怕了。”陈凡的声音从扭曲变形的喉咙里挤出来，混杂着吞咽的杂音，诡异无比，“你剥离了‘畏’，以为自己无所畏惧……但现在，你怕失去这三千年的算计，怕失去突破的机会……你的‘畏’，回来了。”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封天道君的心底。
是的，他在怕。他怕计划失败，怕道途断绝，怕……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就在他心神因为这“畏惧”而再次出现一丝波动的瞬间——
咔嚓！
那根连接他与“墟”的金色光束，终于在陈凡疯狂的吞噬和混沌黑暗的主动“投奔”下，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脆响，从中间彻底断裂！
一端缩回封天道君体内，另一端，连同后面涌来的大半混沌黑暗，被陈凡身前的灰色漩涡彻底吞没！
“哇啊——！”封天道君如遭重击，身形暴退，气息瞬间萎靡了一大截，额头道纹出现了清晰的裂纹！失去了对“墟”的大部分掌控和联系，等于他自斩了相当一部分“道基”，受了极重的道伤！
而陈凡，在吞下那大半混沌黑暗和断裂光束的刹那，身体终于达到了极限。
轰隆！！！
以他为中心，一场无声却恐怖到极点的能量风暴爆发了！金色与黑色的光焰冲天而起，相互撕咬、湮灭、又诡异地融合，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混沌光球。光球内部，隐约可见陈凡扭曲的身影，和他身前那个已经扩大到几乎要失控的灰色漩涡。
夜枭被狂暴的能量余波掀飞出去，撞在一块漂浮的巨石上，大口吐血，却死死抱着青鸾的遗骸，惊恐地望着那团毁灭的光球。
封天道君稳住身形，抹去嘴角鲜血，死死盯着光球，眼神怨毒无比，却又带着一丝惊疑不定。他感觉得到，陈凡的生命气息正在急速衰弱，随时可能彻底湮灭。但光球中心那个漩涡，散发出的“吞噬”气息，却越来越强，越来越……接近某种本源！
“死了最好……就算没死，吸收了那么多混乱力量和‘墟’的本源，也只会变成一个没有理智的吞噬怪物！”封天道君咬牙，快速取出几枚丹药服下，修复道伤，同时警惕地观察着。
光球持续膨胀，将第九阵眼的黑色石碑都吞没了一半，虚空震颤不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陈凡即将彻底毁灭，或者变成怪物时——
光球中心，那个灰色的漩涡，旋转的速度忽然开始减慢。
不是衰竭，而是一种……从混乱狂暴，转向某种奇异“有序”的变化。
漩涡的颜色，开始分层。最外层是淡淡的灰，向内逐渐变成深邃的黑，而漩涡的最中心，那一点几乎看不见的深处，却亮起了一丝微弱却纯粹无比的……
紫。
一种凌驾于黑与金之上，仿佛能包容、能统御、能吞噬万色的——混沌之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