滁县城头,青天白日旗猎猎作响的时光短暂得如同一个错觉。
顾沉舟没有丝毫留恋这唾手可得的城防工事,他知道,真正的猎物正在匆忙赶来的路上,而最佳的狩猎场,不在城内,而在野外。
“传令!除必要人员看守俘虏和救治伤员,全军立刻撤离滁县!目标——落日坡!”
顾沉舟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刚刚经历攻城战斗的官兵们虽然疲惫,但执行力极高。
他们迅速舍弃了部分不易携带的缴获物资,只带上最重要的武器弹药,如同退潮般井然有序地撤出了刚刚光复的滁县县城,向着城西十余里外的落日坡急行军。
落日坡,名不虚传。
这是一段夹在两道连绵土岭之间的狭窄道路,坡道蜿蜒,两侧岭上林木丛生,怪石嶙峋,是打伏击的绝佳之地。
顾沉舟率领主力抵达后,立刻依据地势展开部署。
“一团,占据北侧山岭,构筑机枪阵地,控制道路!”
“三团,占据南侧山岭,火力点要隐蔽,等鬼子全部进入口袋再打!”
“旅属炮兵营,迫击炮阵地设在后坡反斜面,测算好射击诸元,听我号令覆盖射击!”
“把所有缴获的鬼子手榴弹都集中起来,分发给前排的弟兄!”
“动作快!鬼子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部队如同精密的齿轮,迅速卡入各自的战位。
士兵们挥动工兵铲,在林木和岩石的掩护下挖掘散兵坑,架设机枪。
迫击炮手们紧张地测算着距离和角度。
一种大战前的压抑寂静,笼罩了整个落日坡,只有山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
与此同时,林木圭介正站在一辆卡车的副驾驶位置上,脸色铁青,不断催促着驾驶员加快速度。
身后的卡车上,挤满了同样焦躁不安的日军士兵。车轮滚滚,扬起漫天尘土。
“快!再快一点!该死的支那人,我一定要把他们碎尸万段!”
林木圭介咬牙切齿,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师团长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滁县在他手中丢失,这简直是帝国陆军前所未有的耻辱!
如果不能迅速夺回,等待他的只有军事法庭和那象征武士末路的切腹自尽。
恐惧和急迫像毒蛇一样噬咬着他的内心。
“中佐阁下,前面就是落日坡了,地势险要,是否派尖兵前出侦察一下?”
一名谨慎的参谋看着前方如同咽喉般的谷地,忍不住建议道。
“侦察?浪费时间!”林木圭介不耐烦地一挥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偏执和轻蔑,“支那军刚刚拿下滁县,此刻肯定正在城里抢掠、庆功!他们怎么可能有胆量、有远见在这里设伏?他们不过是一群侥幸成功的乌合之众!全速通过!必须在支那人站稳脚跟前夺回滁县!”
在他的认知里,华夏军队缺乏战略眼光,取得一点小胜就会忘乎所以。
这种根深蒂固的轻视,加上夺回县城的急切,彻底蒙蔽了他作为一名指挥官应有的战场嗅觉。
他甚至没有下令车队拉开距离,而是命令所有车辆加速,试图一口气冲过这段在他看来“无害”的坡道。
日军的卡车队,毫无戒备地、一头扎进了荣誉第一旅精心编织的死亡之网。
顾沉舟趴在北侧岭顶的机枪阵地旁,透过望远镜,紧紧盯着如同长蛇般驶入伏击圈的日军车队。看着打头车辆已经越过预定的中间线,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挥下手:“打!”
“哒哒哒——!”
“轰!轰!轰!”
刹那间,寂静的落日坡沸腾了。
北侧山岭上,数挺重机枪和几十挺轻机枪同时喷吐出致命的火舌,形成交叉火力网,如同死神的镰刀般扫向公路上的日军卡车。
子弹打在车厢板上叮当作响,瞬间将驾驶室和车厢里的日军打成筛子。
几乎同时,南侧山岭上的枪声也爆豆般响起。
旅属炮兵连的迫击炮弹带着尖锐的呼啸,精准地砸在车队的中段和后段,爆炸的火光和硝烟瞬间吞噬了几辆卡车,残骸和日军的尸体被抛向空中。
“敌袭!”
“我们中埋伏了!”
“快下车!寻找掩体!”
日军车队顿时陷入极度的混乱。
首尾车辆被炸毁,堵住了道路,中间的卡车进退不得,成了活靶子。
幸存的日军士兵惊慌失措地跳下卡车,试图依托车轮和路基进行抵抗,但在来自两侧制高点的密集火力打击下,伤亡惨重。
林木圭介在第一声枪响时就被卫士扑倒,狼狈地滚到路边一个浅坑里。
他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听着士兵们临死前的惨嚎,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尽的悔恨和恐惧:“八嘎……怎么会……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手榴弹!”
随着军官一声令下,荣誉第一旅的士兵们将缴获的日式手榴弹像下饺子一样扔下山坡。
“轰轰轰!”
连绵不断的爆炸在狭窄的公路上响起,弹片横飞,将试图集结的日军再次炸散。
“吹冲锋号!全体上刺刀!歼灭他们!”
顾沉舟看到日军已被彻底打乱,士气崩溃,果断下达了最后的总攻命令。
“滴滴答滴滴——”
冲锋号响彻山谷!
“杀啊——!”
“为死难的同胞报仇!”
荣誉第一旅的官兵们如同猛虎下山,从两侧山岭跃出,端着明晃晃的刺刀,怒吼着冲下了山坡,与残存的日军绞杀在一起。
白刃战,是意志的最终较量。
本就士气低落的日军,在遭受了毁灭性的火力打击后,面对如同潮水般涌来、眼中燃烧着复仇火焰的华夏士兵,彻底崩溃了。
抵抗变得零星而无力。
林木圭介被几名忠心的卫士拖着,试图向后突围,但很快就被追上来的荣誉第一旅士兵包围。
他看着周围越来越多的华夏士兵,看着那一个个年轻却充满杀气的面孔,绝望地举起了手中的指挥刀,发出野兽般的嚎叫,做困兽之斗。
但最终不过是螳臂当车,无济于事,被顾沉舟一刀斩掉头颅。
战斗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便渐渐停息。
落日坡的公路上,硝烟弥漫,横七竖八地堆满了日军的尸体、燃烧的卡车残骸和散落的武器。
四百余名日军回援部队,除极少数趁乱逃脱外,几乎被全歼于此。
林木圭介中佐倒在血泊中,他那柄精致的指挥刀,断成了两截,落在不远处。
夕阳,如血般染红了西边的天空,也将落日坡这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土地,映照得一片赤红。
残阳如血,尸横遍野,真正成了这支骄狂日军的葬身之所。
顾沉舟站在坡顶,看着脚下这片胜利的战场,脸上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片冷峻。
他转身,对身边的方志行说道:
“打扫战场,收集所有能用的武器弹药。带上伤员,我们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