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元宝两人朝北面才跑出几百步,就迎面遇到了两个巡逻的骑兵,他们上穿兽皮长袍,下穿羊毛麻裤,脚踏兽皮靴子,腰挂弯刀火石,手握一把木杆铁矛。
他们的身上装饰各种金属配饰,随着马的颠簸,发出金属碰撞的声音。等那两人靠近,才看清楚面容,面白高鼻梁,蓝眼珠,秃头两侧梳小辫子。不用猜,绝对是羯族人。
八目相对之下,对方立马就发起了冲锋,钱元宝紧握手中四张牌,随时准备召唤。而穆弘只是冷哼一声,挥动长枪就迎了上去。
一名羯族骑兵缠住穆弘,枪矛相撞之间,木杆矛断了,随即拔出弯刀死死纠缠着。另一名则拍马绕后,蓝眼珠里满是凶光,直扑钱元宝。
钱元宝本来都已经从内袋里拿出手雷,但是又松开了,主要是怕惊动更多的敌军,只得催动战牛狂奔。羯族骑兵紧追不舍,弯刀即将及身之际,穆弘连环枪逼退对手,猛然掷出长枪,把追赶钱元宝的羯族人扎落下马。
没了长枪的穆弘丝毫不畏惧,身上的铁甲挡住数下劈砍,却一时难以脱身。幸亏钱元宝捡回长枪,又扔给了穆弘,才一枪挑落对手。
“好厉害的羯族蛮子!”穆弘摸了摸甲片上的刀痕:“要不是穿了甲,今日可就危险了……”
钱元宝望着雪地里的两具尸体,逐渐被落雪覆盖,也不由得感叹:“怪不得在原来的历史中,甚至于可以建立一个国家……公道会的反抗,必定是十分惨烈啊!”
“王上,此地不宜久留,下一步应当如何?”
“走,到战场去,劝公道会的人回乐平县守城,免得被全歼……”钱元宝把两匹羯族人的马收入系统仓库后,一刻不敢停歇,冲向了战场。
穿过被积雪覆盖的灌木丛,终于看到了战场的样子,此时只距离一千步了。钱元宝看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惨烈。
雪地之上,尸横遍野,破碎的麻布衣与农具残骸散落其间,被鲜血染成暗红的积雪踩得泥泞不堪。公道会的百姓们身着补丁摞补丁的粗麻短褐,有的赤足踏在冰碴上,有的裹着破旧兽皮,手中握着锄头、镰刀、木矛,甚至还有扁担与石锤,呐喊着“灭夷复鲁”的口号,朝着羯族阵地冲锋。
羯族骑兵列阵前排,牛角弓轮番发射,箭矢如黑雨般倾泻而下,穿透百姓单薄的衣物,带出一股股血柱。冲在最前的人应声倒地,后面的人踏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向前,有的被箭矢射穿胸膛,有的被马蹄踏碎骨骼,却仍有人高举农具,嘶吼着扑向敌军。
雪风卷着血腥味,夹杂着百姓的惨叫声与羯族人的喝骂声,天地间一片肃杀,尽显冷兵器时代的残酷与悲壮。
成片成片的公道会百姓倒下,钱元宝再也忍不住,从系统里换上了粗布衣服,跑到了公道会的人群中,站在土台上大喊:“乡亲们!停止冲锋!羯族有埋伏,硬冲就是送死!退回乐平县守城,保住性命方能再图复国!”
但在嘈杂的战场上,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根本没有起到任何作用。这时一个敲锣的枯瘦老人看到钱元宝,然后说:“小后生,你看起来眼生,不是会里的吧?刚才在喊什么?”
钱元宝看了一眼老人满是沟壑的面容,没想到这么大年纪了,居然会冲在前线,又想起在毗陵郡的时候,那些老人为了掩护年轻一代撤退,上了城楼以命相搏……不由得心疼起来。
同时他也想到了能劝住这些人的说法:“老人家!羯族骑兵有埋伏,一部分人已经绕去偷袭乐平县了!他们要残杀城里的妇孺孩童,咱们再在这硬拼,家里的孩子就都没了,快带人回去救人啊!”
老人一听孩子要被杀了,瞬间就着急了,朝着附近的几个老哥们一讲,很快消息就传到了乐平县公道会的坛主耳中。
坛主立马下令回援乐平县,本来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想着抵死也要拉一个羯族垫背的公道会成员,瞬间就全体转向,朝着乐平县狂奔。
出乎意料的是,羯族人竟然没有追赶,而是不急不慢的像放马一样的,缓缓的跟在后面。钱元宝一看就明白了,他们是在等那些伏兵到位,从而前后夹击,彻底消灭这些公道会成员。
那能让他们如愿吗?绝对不可能!钱元宝和穆弘分头行动之前,又召唤出来两个水浒好汉,他们两人一个长得有点像羯族人,一个可以用天赋技能伪装成羯族人。
此时他们正在羯族人的埋伏地,上演一出好戏:雪中追敌。只见白胜和段景住两个人伪装的羯族人,正追着穆弘。这把那些伏兵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甚至伏兵的首领还派出五人的小队骑兵去帮忙追赶。
羯族伏兵中也有人担心会影响围歼大计,不过自负的首领则用羯族语说:“不过是一群种地的瘦羊,不必这么重视,等到他们撤到眼前,再冲上去也来得及……”其实他说的没错,羯族人打公道会,几乎就是碾压,可问题是钱元宝来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只看到那两个“羯族人”又追着汉人经过了埋伏点,但原本被派出去追杀穆弘的小队却不见了。埋伏的首领,居然丝毫没有起疑心,又派出一支十人小队追了上去。
又过了一会,十人小队也不见了,而穆弘三人又经过了埋伏点。这下伏兵的首领却是大骂:“该死的!平日里打猎就偷懒!现在那些兔崽子,又不知道躲哪去玩了吧!一个人都追不上,要我亲自动手?”
然后,就直接带了两个亲信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人又拉住了:“首领,你不能去啊!过会瘦羊就到了……”
“少废话!瘦羊到了,你带人冲上去!怕什么!”说完,这个首领就不管不顾的就追了上去。
追出去三四百步的距离,看着就要追上三人,就用羯族语喊:“前面的两位兄弟,你们左右包围,别让这头壮羊跑了!”
白胜听到了,就问段景住:“后面那个家伙在喊什么呢?叽里呱啦的听不懂啊……”
段景住只是回头看了一眼:“你都听不懂,我能听懂啊?管不了那些个,还是老套路,骗上来后,一起杀回去。”
然后,那首领就看到前面两个“羯族人”,果然左右分开,眼看着就要追上那个汉人。露出一脸讥笑:“好壮的羊子!哈哈哈!我来了……”
三人挥动马鞭,追了上去。眼看着就要到可以用长矛捅刺的距离,突然穆弘大喝一声,使出一个回马枪。那首领也还算是警惕,低头躲过了这一下,只是头盔被挑落,露出一个大光头。
“哈哈!壮羊,你打完了该我了!”羯族首领刚想用长矛去刺,就听到身旁两人的惨叫,再一看带出来的两个亲信,已经被那两个“羯族兄弟”被长矛挑落下马。
“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首领满脸愤怒和质疑,用羯族语骂着极为难听的话。
“他叽里咕噜不会是在骂我们吧?”白胜问了一句,穆弘却说:“管他骂不骂的,了结他!”
于是三人一起动手,羯族首领左支右绌,根本招架不住,胸口、肩头、大腿连中三下,惨叫着摔落马下,刚挣扎着抬头,便被疾驰的马蹄狠狠踩中,当场毙命。
另一边,钱元宝早就带着公道会的人,绕开了埋伏圈,回到了乐平县,并且紧闭大门。
公道会的坛主发现县城没出现羯族人后,瞬间暴跳如雷,一把扯住钱元宝的领口:“你这胖子着实可恶!你到是说,羯族人在哪里!”
一旁也有人附和:“就是!看你这么胖,只怕又是什么官绅富户派出来,搞乱我们的大事吧!”
钱元宝有口难辩,毕竟自己刚才确实有骗的成分。正在这时,站在城墙上的人突然大喊:“羯族人来了!”
众人的注意力一下就转到了城上,坛主松开钱元宝,给了他一把柴刀说:“暂且饶你一马,击退了羯族人后,再算账!”然后就要带人上城墙。
钱元宝一看,就他这样也实在是太不靠谱了,于是又说:“坛主啊!快叫人搬来木石,堵住城门啊!万一他们撞破了城门,不是就直接杀入城内了吗?”
坛主一拍脑袋,才反应过来:“快去一些弟兄,搬来石条、木桩堵住城门。”然后迷惑的看了一眼钱元宝:“你到底叫什么?为什么会里的人都说没见过你!”
钱元宝眨了两下眼:“我?我叫钱银子,是隔壁县公道会的兄弟,所以不曾见过我呀!”看他还有些要不依不饶的样子,钱元宝又说:“坛主!只怕羯族人要攻城了!”
坛主也只是哼了一声,上了城墙准备御敌。城下的事情还是钱元宝来,指挥加固城门、准备滚木砖石、拆门板当盾牌、撕布条做包扎、烧热水浇敌人……
这一幕幕都被坛主看在眼里,他越来越好奇这个自称是钱银子的人,怎么感觉像是个久经战场的将军一样……
羯族人开始攻城了,他们向城墙上抛扔铁钩,企图顺着铁钩爬上城墙。另一面,城门下的羯族人,则是几人抱着一根大圆木猛撞城门。
此时的坛主,左手拿着用门板做成的简易木盾,右手拿着把从羯族人那里得来的弯刀,站在城墙上面发愣。他从没见过这样的战斗场面,一时间有些慌乱。
还是钱元宝大喊:“城上的兄弟配合好,一个向下扔石块,一个割断绳索!”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用门板挡着点,别被羯族人的箭射到了!”
交代完城墙上的,又交代守城门的:“站在城门那边的!从上面往下看,是不是有一个大孔能看到下面?把烧好的热水从那儿往下倒!烫不死他们,也把他们吓退了!”
滚木砖石如暴雨般砸下,热水顺着城门孔隙倾泻而出,惨叫声此起彼伏。羯族兵被烫得皮开肉绽,攀爬的铁钩刚挂上城头,就被利刃割断绳索,纷纷摔落雪地。
城门被撞得摇摇欲坠,却始终未破。眼见伤亡越来越重,剩余羯族兵不敢再恋战,在首领的吆喝声中,拖着同伴的尸体,狼狈地撤向远方。
战斗结束时,坛主也已经累的瘫坐在城墙上,他望向钱元宝的眼神却更加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