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目光如淬毒的针，刺在贾戈武的背上，让他脊背瞬间绷紧。
他没有立刻回头，而是不动声色地继续向前走了两步，借着观察旁边一个贩卖风干肉块的摊位，用眼角的余光扫向那个干瘦老头。
老头已经重新耷拉下眼皮，恢复了那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仿佛刚才那道锐利如鹰隼的目光只是贾戈武的错觉。但他放在摊位下、干枯如鸡爪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捻着一块灰扑扑的、毫不起眼的矿石。
“怎么了？”秦山察觉到贾戈武瞬间的僵硬，低声问道。作为经验丰富的狩猎队长，他对危险的感知同样敏锐。
“那个卖矿石的老头，”贾戈武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唇齿间的气流声，“他刚才看我的眼神不对。而且……”他顿了顿，感受着怀中那枚黑色圆柱体传来的、持续不断的微弱温热，“我怀里那东西，靠近他的摊位时有了反应。”
秦山眼神一凝，没有贸然看向那个摊位，而是如同寻常逛集市一般，目光扫过周围的环境，快速记忆着附近的路径和潜在的危险点。
“能引起你身上那‘遗物’反应……要么他摊子上有类似的东西，要么他本身有问题。我们初来乍到，不宜节外生枝，先离开。”
贾戈武点头同意。两人默契地转向，不再朝着交易区深处走去，而是看似随意地朝着来时的方向折返，步伐不疾不徐，但精神已高度戒备。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走出这条相对拥挤的巷道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挡在了他们面前。不是那个干瘦老头，而是一个穿着脏兮兮皮围裙、脸上带着讨好笑容的矮胖中年人。
“两位爷，面生得很，是新来的吧？”矮胖男人搓着手，笑容可掬，“看二位气度不凡，肯定是强大的进化者大人。需不需要个向导？这赵氏聚集地鱼龙混杂，规矩多，门道也多，有个熟门熟路的人领着，能省不少麻烦，也能避免惹上不该惹的人。”他说话时，眼睛飞快地扫过秦山结实的身板和贾戈武虽然苍白但难掩精悍的面容。
秦山停下脚步，审视着对方。这种在聚集地靠信息和人头吃饭的“掮客”或“眼线”并不少见。“怎么收费？”
“嘿嘿，便宜，一天只要一颗低阶虫核，或者等值的食物、物件都行。”矮胖男人连忙说道，“小的叫王油条，在这片混了十几年，消息最是灵通。二位想打听什么，买什么，卖什么，找什么地方，问我准没错！”
贾戈武心中一动，插话问道：“你认识那边那个卖矿石和骨头的老头吗？”他朝着干瘦老头的摊位方向微微示意。
王油条顺着贾戈武的目光望去，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忌惮，笑容也收敛了些：“您说‘石老’啊……认识，当然认识。这老家伙在集市摆摊好些年了，神神叨叨的，就爱捣鼓些没人要的破石头和烂骨头，生意冷清得很。不过听说他有点邪门，以前有不开眼的想抢他的东西，第二天就被人发现莫名其妙地死在了臭水沟里，浑身没一块好肉，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所以大家一般都不去惹他。”
“邪门？”秦山捕捉到这个词。
“是啊，”王油条压低声音，“都说他懂些歪门邪道，能驱使些小虫子什么的。反正没人见他出过手，但就是邪性。二位爷要是对他摊子上的东西感兴趣，我劝您还是谨慎点，他那里的东西又贵又没用，还容易沾上晦气。”
贾戈武和秦山交换了一个眼神。王油条的话，侧面印证了他们的猜测，那个“石老”绝非普通摊主。黑色圆柱体的反应，以及石老那瞬间的目光，都指向不寻常的联系。
“我们初来乍到，需要兑换基因药剂。”秦山将话题拉回正事，“除了官方的药剂店，还有没有其他渠道？或者，哪里能快速赚到大量虫核？”
王油条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随即又变成为难之色：“基因药剂啊……这可是硬通货，官方渠道价格咬得死紧。其他渠道嘛……不是没有，但风险极大。”他左右看看，声音压得更低，“黑市上偶尔会出现，但来源不明，真假难辨，而且价格往往比官方还黑！至于快速赚虫核……除非二位爷实力超群，能去接聚集地官方发布的清剿高危虫兽巢穴的任务，或者……”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去‘斗兽场’。”
“斗兽场？”
“对，就在西区最里面。那里是解决恩怨、赌命搏富贵的地方。进化者可以下场和捕捉来的强大虫兽搏杀，赢了就能获得高额虫核奖励，还能下注赌自己赢。来钱快，但……”王油条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死得更快。每天都有不自量力的家伙被虫兽撕碎。”
秦山眉头紧锁，无论是清剿高危巢穴还是下斗兽场，都不是目前队伍状态的最佳选择。前者需要团队协作和充分准备，后者纯粹是赌命。
“除了这些玩命的，还有没有更……‘技术性’的途径？”贾戈武问道，“比如，如果有人掌握了某些特殊的技术，或者拥有一些罕见的、可能具有研究价值的物品，应该找谁交易？”
王油条的小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技术？罕见物品？爷，您这可问对人了！”他兴奋地搓着手，“要说收这些东西的，官方研究所当然收，但他们压价狠，审查也严。要说出手大方又‘识货’的，得找‘秘法会’的人。”
“秘法会？”
“嗯，一群痴迷于研究旧纪元科技和各种稀奇古怪玩意儿的人，在聚集地势力不小，据说背后有高层支持。他们经常收购一些看不懂的旧纪元零件、能量反应异常的物品，或者任何超出常理的东西。只要他们感兴趣，价格好商量。”王油条说着，从脏兮兮的皮围裙里摸出一块半个巴掌大的、刻着复杂扭曲纹路的金属片，“二位爷要是有门路，我可以帮忙引荐秘法会的一位管事。当然，这引荐费……”
贾戈武看着那块金属片，上面的纹路给他一种极其微弱但异常熟悉的感觉——与他怀中黑色圆柱体表面的某些蚀刻痕迹，在风格上隐隐有几分相似，但更加简陋和模糊。
“这件事我们需要考虑一下。”秦山没有立刻答应，取出半块用叶子包着的、硬度很高的虫兽肉干递给王油条，“这是今天的向导费和信息费。我们住在西区七号棚屋，有需要会再找你。”
王油条接过肉干，嗅了嗅，脸上笑开了花：“好嘞！谢谢爷！您二位慢走，有事随时到集市东头找我王油条，一提我名号都知道！”他点头哈腰地让开了路。
离开集市，返回西区棚屋的路上，秦山和贾戈武都沉默着，消化着刚刚获得的信息。
“那个石老，还有秘法会，都可能与你身上的东西有关。”秦山沉声道，“石老敌友不明，风险太大。秘法会听起来像个潜在的交易对象，但同样需要警惕。”
贾戈武点头：“钥匙还在沉睡，我们缺乏足够的自保和评估能力。当务之急，是弄到足够的虫核兑换药剂，稳住张勇的伤势。王油条提到的两个玩命方法，清剿巢穴需要从长计议，斗兽场……”他摇了摇头，那不是他的风格，也绝非明智之举。
“或许，我们可以用那小块‘星尘电池’试试水。”秦山沉吟道，“它的能量特性很特殊，就算残块，也应该有价值。通过王油条联系秘法会，小额度交易，看看他们的反应和出价，同时也能初步判断这个组织的行事风格。”
“我同意。”贾戈武表示赞同，“数据芯片暂时不能动，里面的信息可能价值更大，但也可能带来更大的麻烦。”
回到阴暗潮湿的棚屋，“猴子”已经回来了，脸色不太好看。
“队长，贾哥，打听过了。” “猴子”语速很快，“医疗站那边说，张勇中的毒很麻烦，他们用了常规抗毒血清只能暂时吊住命，需要一种特定的解毒剂配合他们的设备才能彻底清除，而这种解毒剂只有研究所或者秘法会有储备，价格不菲，而且需要贡献点或者高级虫核兑换，折算下来，不比兑换基因药剂便宜多少。而且他们说，张勇的情况，最多还能撑三天。”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时间更加紧迫了。
“另外，” “猴子”继续道，“我打听到扣下我们车和灰影的地方，是聚集地的‘技术评估处’。那里的人对灰影非常感兴趣，围着看了半天，说是从未见过这种结构的‘构装体’，怀疑涉及禁忌技术，暂时不可能还给我们，可能还要上报。”
禁忌技术？贾戈武心中一沉。钥匙制造灰影的手段，显然超出了这个时代聚集地的认知范畴，被觊觎和警惕都在情理之中。
就在这时，棚屋那扇破旧的木门外，传来一阵粗鲁的拍打声。
“里面的人，出来！”一个倨傲的声音响起。
秦山示意“猴子”和贾戈武戒备，自己上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两名身穿统一制式皮甲、腰间配着长刀的守卫，神态冷漠。他们的皮甲上，绣着一个独特的徽记——一只眼睛，瞳孔的位置镶嵌着一颗小小的、仿佛在微微转动的奇异宝石。这个徽记，与贾戈武在实验基地记忆中，那位“会长”权杖上的眼睛宝石，惊人地相似！
为首的守卫目光扫过棚屋内的三人，冷冰冰地开口：“我们是秘法会执法队。接到报告，你们携带的非法构装体及车辆，涉及高危禁忌技术。现在正式通知你们，所有相关物品予以没收。同时，你们三人，需随我们返回秘法会，接受调查！”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贾戈武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与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跟我们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