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房东的谎言
门口的黑影像一滩融化的墨，与门槛的阴影融为一体，却又透着清晰的人形轮廓。林夏盯着那道影子，心脏狂跳得几乎要撞碎肋骨，指尖死死攥着藏有日记碎片的塑料袋，塑料薄膜被捏得发皱，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她能感觉到黑影的呼吸与自己完全同步，每一次吸气，门口的空气就跟着微微波动，那股浓得化不开的霉味与香水味顺着门缝涌进来，缠绕在她的鼻尖。她不敢动，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大口呼吸——生怕自己的任何一个动作，都会引发黑影的进一步靠近。
不知僵持了多久，楼道里突然传来一声遥远的关门声，打破了诡异的寂静。几乎是同时，门口的黑影像是被惊扰了一般，轻轻晃动了一下，随后缓缓变淡，最终融入门槛的阴影里，消失不见。那股浓烈的气味也随之减弱，只剩下房间里原本的、挥之不去的淡淡霉味。
林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双腿一软，跌坐在沙发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顺着脖颈往下淌，浸湿了后背的衣服。她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脏还在狂跳不止，刚才的恐惧像是一张网，紧紧包裹着她，让她久久无法平静。
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日记碎片里的内容让她确定，陈玥的失踪绝对和这间出租屋、和床底的“存在”有关，而房东从头到尾都在撒谎。她必须找到房东，当面质问他，或许能从他口中套出更多真相。
当天下午，林夏按照租房合同上的电话，拨通了房东的号码。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房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喂？什么事？”
“张房东，我想跟你谈谈退租的事。”林夏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另外，我还有些关于前租客陈玥的事情想问你。”
电话那头的房东沉默了几秒，语气突然变得警惕：“陈玥？你问她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她早就搬走了。”
“她真的是搬走了吗？”林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质问，“我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些东西，看起来不像是简单搬走的样子。”
房东的语气瞬间变得强硬起来：“小姑娘，你什么意思？我租给你的房子是干净的，你别在这里疑神疑鬼的。陈玥就是正常退租，至于她之后去哪里了，我怎么知道？”
“那为什么小区里的保洁阿姨说，陈玥是突然失踪的，警察都来过？”林夏直接抛出自己听到的流言，“还有，这间房子里的霉味、次卧锁着的门，还有床底的那些奇怪痕迹，你难道都不知道吗？”
电话那头的房东明显愣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不耐烦：“我不知道你听了谁的胡言乱语，那些都是谣言！保洁阿姨没事干就喜欢嚼舌根，你也信？至于房子里的霉味，老房子都这样，雨季返潮很正常。次卧锁着是因为里面堆着我的东西，不方便让租客用。”
“是吗？”林夏冷笑一声，“那我在床板里找到的日记碎片怎么解释？上面写着陈玥在这间房子里遇到的诡异事情，和我现在的经历一模一样。”
房东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慌乱，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日……日记碎片？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肯定是搞错了，那房子我租给陈玥之前都打扫过，不可能有什么日记碎片。”
“我没搞错。”林夏的语气坚定，“这些碎片上的字迹、日期，都能证明是陈玥留下的。她在日记里说，床底有东西跟着她，还模仿她的呼吸和动作，而你当时根本不信她的话，说她疑神疑鬼。”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只能听到房东粗重的呼吸声。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一丝妥协：“你……你在哪？我们当面谈吧。”
两人约在小区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林夏提前十分钟到达，选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她将装着日记碎片的塑料袋放在包里，紧紧攥着包带，心里既紧张又期待。她不知道房东会不会说实话，但这是目前唯一的突破口。
十分钟后，房东张诚走进了咖啡馆。他看起来五十多岁，身材微胖，头发有些花白，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焦虑。他走到林夏对面坐下，点了一杯咖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真的找到了陈玥的日记碎片？”
林夏没有回答，而是从包里拿出塑料袋，将里面的碎片倒在桌子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碎片上，那些沾着霉斑和泪痕的字迹清晰可见。张诚的目光落在碎片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和慌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这些……这些真的是她写的？”张诚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伸出手，想要触碰碎片，却又像是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
“不然呢？”林夏看着他的反应，心里更加确定，房东一定知道些什么，“你现在还想否认吗？陈玥根本不是搬走了，而是失踪了，对不对？”
张诚的肩膀垮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绝望的表情。他叹了口气，像是卸下了沉重的包袱：“是……她是失踪了。”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跳，连忙追问：“她什么时候失踪的？怎么失踪的？你为什么要撒谎说她搬走了？”
“大概是三年前的八月份。”张诚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愧疚，“陈玥租我的房子住了三年，性格挺孤僻的，没什么朋友，平时除了上班就是待在屋里。失踪前一个月，她经常给我打电话，说床底有东西跟着她，还模仿她的动作和呼吸，让我给她换个房子，或者退租。”
“我当时觉得她就是一个人住太久了，精神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张诚继续说道，“这房子租金便宜，地理位置又好，我不想轻易退租，就跟她说那都是她的心理作用，让她别想太多。后来她又找过我几次，甚至跟我说‘它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还是没当回事，甚至觉得她有点不可理喻。”
“直到有一天，她的公司给我打电话，说陈玥好几天没去上班了，联系不上她，问我能不能去看看。”张诚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我当时也没多想，就拿着钥匙去了出租屋。打开门一看，屋里整整齐齐的，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她的行李、衣服都还在，就是人不见了。”
“我当时就慌了，赶紧报了警。警察来了之后，在屋里搜查了很久，也没找到任何线索，最后只能按失踪人口立案。”张诚叹了口气，“这件事之后，这房子就空了下来，我也不敢再租给别人。可后来家里出了点事，急需用钱，我就想着把房子重新装修一下，再租出去。装修的时候，我特意把床换了，还把屋里彻底打扫了一遍，以为这样就能掩盖过去。”
“可我没想到，老房子的霉味根本除不掉，而且……而且我总觉得这房子有点不对劲。”张诚的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有一次我晚上过来检查，听到卧室里有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呼吸。我壮着胆子进去看，却什么都没看到。从那以后，我就再也不敢晚上来这里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后来的租客？”林夏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愤怒，“你明知道这房子有问题，还把它租给我，你就不怕我也像陈玥一样失踪吗？”
“我……我也是没办法。”张诚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家里的开销太大，我实在需要这笔租金。而且我觉得，陈玥的事情可能真的是个巧合，或许是她自己受不了压力，离家出走了。我想着把房子打扫干净，应该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巧合？”林夏冷笑一声，“我现在的经历和陈玥在日记里写的一模一样，霉味、床底的呼吸声、同步的动作，这些都是巧合吗？你根本就是在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张诚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愧疚的表情：“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换了床，打扫了房间，就能没事了。”
“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林夏的情绪有些激动，“我现在被那个‘东西’纠缠，每天都活在恐惧里，你让我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张诚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助，“警察都查不出来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要不……我把押金退给你，你再找个地方住吧？”
“退押金？”林夏的眼神里充满了绝望，“我现在这个样子，能去哪里？那个‘东西’已经跟着我了，就算我搬走，它也会一直缠着我。而且，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必须找到陈玥失踪的真相，找到摆脱那个‘东西’的办法。”
“可……可我真的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张诚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陈玥失踪前，除了跟我抱怨床底有东西，就没说过别的。警察也调查过，没找到任何线索。”
林夏看着张诚的样子，知道他可能真的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他只是一个自私、懦弱的房东，为了钱，把有问题的房子租给了别人，却没想到会引发这样的后果。
“那你至少告诉我，陈玥失踪前，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或者有没有提到过什么特别的人或事？”林夏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她知道现在再追究房东的责任也没有用，找到线索才是最重要的。
张诚皱着眉头，仔细回忆了片刻：“异常的举动……好像没有。她平时就挺内向的，除了上班就是待在屋里。不过，她失踪前几天，好像提到过要去什么地方找一个老朋友，具体是什么地方，什么朋友，她没说。”
“找老朋友？”林夏的心里一动，“她有没有说过那个朋友的名字，或者大概的位置？”
“没有。”张诚摇了摇头，“她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我当时也没在意。现在想想，或许她的失踪和那个老朋友有关？”
林夏没有说话，心里却充满了疑惑。陈玥性格孤僻，没什么朋友，失踪前突然要去找一个老朋友，这确实有些奇怪。难道那个老朋友知道些什么？或者陈玥的失踪和那个朋友有关？
“还有一件事。”张诚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陈玥失踪后，我在整理她的东西时，发现她的床头柜里放着一瓶玫瑰香水，和你之前说的那瓶过期香水很像。当时我觉得那瓶香水有点诡异，就把它扔了。现在想想，或许那瓶香水和床底的‘东西’有关？”
林夏的心脏猛地一跳，她想起了日记碎片里的内容：“它喜欢我的香水味，每次喷了香水，声音就会变得柔和一些。”原来那瓶过期香水真的是陈玥的，而且对床底的“存在”有特殊的意义。
“你把它扔在哪里了？”林夏急切地问。
“就在小区门口的垃圾桶里。”张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都过去三年了，早就被运走了，现在肯定找不到了。”
林夏的心里涌起一股失望，她原本以为能从香水里找到一些线索，没想到已经被房东扔了。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张诚再也没能提供更多有用的信息。林夏起身准备离开，临走时，她看着张诚，语气严肃地说：“我希望你能说实话，如果你还有什么隐瞒，迟早会被发现的。而且，那个‘东西’既然能纠缠陈玥和我，说不定哪天也会找到你。”
张诚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他连忙点头：“我说的都是实话，没有任何隐瞒。你……你一定要小心。”
林夏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咖啡馆。阳光刺眼，可她的心里却一片冰凉。房东的话虽然解开了一些谜团，却也让她陷入了更深的困境。陈玥的失踪依旧是个谜，那个“东西”的来历和目的也无从知晓，而她自己，还在被这个“东西”死死纠缠着。
她走到小区门口，抬头望向那栋老旧的楼房，6楼的窗户依旧紧闭着。她知道，自己必须回到出租屋，继续寻找线索。陈玥失踪前要找的老朋友，或许是解开谜团的关键。而缺失的日记碎片，可能就藏在某个她还没发现的地方。
林夏深吸一口气，转身走进了小区。楼道里的声控灯随着她的脚步声亮起，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墙皮脱落的痕迹。她一步步往上爬，每走一级台阶，都能感觉到那股熟悉的潮湿寒意，仿佛那个“存在”就在她身边，与她同步前行。
推开通往6楼的铁门，那股熟悉的霉味和香水味扑面而来。林夏走到自己的出租屋门前，掏出钥匙，轻轻转动门锁。“咔哒”一声，门开了。
屋里的光线依旧昏暗，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林夏走进房间，反手关上了门。客厅里静悄悄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一声与她完全同步的呼吸声，从卧室的方向传来。
她知道，“它”还在。
林夏缓缓走到卧室门口，心脏狂跳不止。她能感觉到，床底的“存在”正在注视着她，它的呼吸声、心跳声，都与她保持着完美的同步。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卧室的门。
床底的霉味和香水味更加浓郁，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而那张老旧的木床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绺湿漉漉的长发，与她之前在床底和被子里发现的一模一样，长发上沾着霉斑和淡淡的香水味，像是在提醒她，这场关于孤独与执念的纠缠，还远远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