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陈小满把灵枢环往前一送，掌心贴住地面。青光从指缝里钻出去，顺着地皮爬了一圈，像电流打在铁丝网上。
白小染的银丝还在空中绷着，黄大贵画的土圈也亮着黄边。七道邪灵刚才冲得猛，现在被震退了三步，有两个直接趴在地上没起来。
红衣弟子站在原地，镰刀拄地，嘴角那点笑还没收。
“你撑不了第二轮。”他说，“你手都在抖。”
陈小满没回话。他确实抖，不是怕，是刚才那一波把体内两股力量冲乱了。白小染的寒气卡在肩窝，黄大贵的地力沉在脚底，中间这段经脉像是被人用砂纸搓过一遍。
但他知道阵还能转。
只要节奏对上。
他闭眼，呼吸慢下来。不是刻意压，而是像蹲久了突然站起来，让血一点点回流那样自然。
白小染察觉到了，尾巴轻轻甩了一下：“要再来？”
“嗯。”
“这次我加三成力。”她说，“别又卡住。”
黄大贵蹲在边上，手指插进土里：“我这边地脉通了，你要提速就提前说，别一声不吭往上顶。”
陈小满点头，睁开眼。
他把手抬起来，灵枢环悬在胸口，青光开始旋转。不是之前那种断断续续的闪，而是稳住了，一圈接一圈，像老式发电机上了劲。
“启阵！”
他声音不高，但三个字落地，空地上的光痕全动了。
第一道金线从东边升起，接着是南、北、西，第四道从地下翻上来，第五道由白小染的银丝牵引，在空中划了个弧，轰地接上。
五芒星成型，比刚才更亮，边缘带着一层淡彩，像是阳光照在肥皂泡上那种颜色。
它开始转。
越转越快，最后变成一个光轮，浮在半空，压得四周空气都往下沉。
红衣弟子眉头一跳，后退半步。
“五灵阵？”他低声念了一句，“不对……这时候不该能转起来。”
陈小满没理他。他现在感觉不一样了。之前是拼着命把两边力量往一块拽，现在像是有人在他身体里装了个轴承，冷的热的两股气自己会找位置，一个在外圈走，一个在内圈绕，中间那条通道畅通无阻。
他抬起手，指向最先趴下的那个邪灵。
“清。”
话音落，光轮猛地一缩，再炸开。
一道光柱劈下去，那邪灵连叫都没叫出来，直接碎成灰，风一吹就散了。
剩下四个愣住，其中一个转身想跑。
白小染冷笑，九条尾巴虚影全张开，一股寒气扑面而出。那人刚迈出一步，整条腿就被冰封住，咔嚓一声断了。
黄大贵趁机发力，地面裂开，两条土蛇窜出，缠住另外两个，往地底拖。他们挣扎了几下，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只剩泥土合拢的声音。
还剩两个站着的，加上那个断腿的，全都盯着中央的光轮，不敢动。
红衣弟子终于变了脸色。
他把镰刀举起来，刀刃对着天空，嘴里开始念词。声音低哑，每个字都像从井底捞出来的。
陈小满感觉到压力来了。
不是冲人来的，是冲阵的。
空气变得粘稠，头顶的光轮转速慢了一点。
“他在扰频。”黄大贵喊，“别让他继续！”
“拦不住。”白小染盯着那人，“他的声调在改，我们跟不上。”
陈小满咬牙。他知道不能等，必须抢在对方完成前把阵推到顶点。
他把手伸进怀里，摸出一张符纸。这是奶奶留下的最后一张，上面用朱砂画了半圈北斗，背面写着“借命一用”。
他没犹豫，一口咬破手指，在符纸上划了道口子。
血渗进去，符纸自燃。
火焰是蓝的，烧完后化作一道细流，钻进他的手腕，直奔丹田。
“阴煞孤星”的命格被点燃了。
一股黑气从他脊背冒出来，不是往外散，而是被吸进五芒星光轮里。光轮的颜色变了，边缘多了道暗纹，转起来带着嗡鸣声。
红衣弟子的咒语戛然而止。
他瞪着眼，看着那道黑纹绕了一圈，然后——
光轮压了下来。
不是砸，是缓缓下压，像一块看不见的巨石从天而降。
他脚下的土地先裂，接着膝盖弯了一下。他用手撑地才没跪下去。
“你……用了禁忌之力？”他抬头，声音有点抖。
陈小满没回答。他现在不能开口，一说话就会泄气。他只能站着，双手平举，维持这个高度。
光轮离地还有三尺，停住了。
但它压住了所有人。
剩下的三个邪灵已经趴在地上，嘴鼻出血。红衣弟子单膝跪地，镰刀掉在一旁。
“你说我撑不了第二轮。”陈小满终于开口，声音很轻，“那你猜，我能撑几轮？”
那人没答。他盯着陈小满的手腕，那里有一圈发黑的印子，正慢慢往手臂爬。
“你会先废。”他说，“那股力反噬起来，神仙都救不了。”
陈小满笑了笑：“我知道。”
他忽然把手放下。
光轮瞬间收回，化作一道流光钻进灵枢环。他踉跄一下，扶住膝盖才站稳。
白小染立刻冲过来：“怎么样？”
“没事。”他说，“就是有点累。”
黄大贵走过来，看了看地上的痕迹：“阵没崩，挺好。就是你胳膊……”
陈小满低头看自己的左臂。黑印已经到了肘部，碰一下有点麻。
“暂时死不了。”他说，“还能打。”
白小染盯着他看了几秒，忽然抬手，在他额头弹了一下。
“下次别这么玩命。”她说，“我们又不是撑不住。”
“你们刚才撑得很漂亮。”陈小染咧嘴，“我只是补了个尾。”
黄大贵哼了一声：“少贫。那边还有动静。”
他指着西边。
树影深处，又有几个人影走出来。步伐整齐，穿黑袍，手里拎着锁链。
领头的那个戴着面具，走路没有声音。
陈小满把灵枢环握紧，重新抬手。
“来多少都一样。”他说，“阵还能转。”
白小染站到他左边，九尾展开。黄大贵走到右边，一脚踩进土里。
三人站定。
光痕再次浮现。
第一道刚亮起，陈小满忽然觉得胸口一闷。那股黑气没散，反而往心口钻了一下。
他没停下，继续引灵。
第二道接上。
第三道升起时，他听见白小染低声问：“你还行不行？”
“行。”他说。
第四道点亮。
第五道刚刚浮现，他眼前闪过一道红光。
不是来自外面。
是从他自己眼睛里冒出来的。
他眨了一下，红光还在。
像血蒙住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