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慢褪去边缘的浓黑。光痕树的叶片上还沾着晨露,每颗露珠里都裹着颗小星星似的晨光,风一吹,露珠滚落,在地面砸出细碎的光斑——那是安福里的第一缕阳光,正顺着光轨的方向爬来,像只睡醒的小兽,悄悄舔舐着光痕树的年轮。
李明被窗棂上的光斑晃醒时,院墙外已经传来“吱呀”的开门声。张婶挎着竹篮往菜地里去,嘴里哼着小调,菜篮子晃悠着,里面装着刚发好的面肥,要给光人朋友们蒸新样式的馒头。王叔扛着斧头站在光痕树下,正眯着眼打量哪根竹枝适合编新的筐底,斧头刃上沾着点晨露,映得树影都颤了颤。
“李哥!醒醒!”小雅的声音像颗泡在蜜里的铃铛,隔着窗户纸都甜丝丝的,“光邮蛛们带信来了,说光盟的车队已经过光轨中转站了!”
李明一骨碌爬起来,套上外衣往外跑,脚刚沾地就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只光邮蛛宝宝,翅膀还没长硬,正拖着片光痕树的叶子往屋里挪,叶子上用光粉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旁边写着“饿”。
“知道了知道了,”李明笑着把小家伙捧起来,往厨房跑,“陈姨!给光邮蛛宝宝来块桂花糕!”
厨房飘着蒸腾的白汽,陈姨正把蒸好的馒头往竹屉里码,个个圆滚滚的,上面点着红点,像趴着群胖娃娃。“早备好啦,”她用竹铲敲了敲笼屉,“刚出锅的豆沙包,给光邮蛛们当路餐!”
光邮蛛宝宝“啾”了一声,叼过豆沙包,翅膀扑棱着飞出厨房,身后跟着一串小光邮蛛,个个背着迷你布袋,里面鼓鼓囊囊的,想来是光盟孩子们托带的礼物。
院门外传来“轱辘轱辘”的声响,比光轮车的动静更沉些。李明探头一看,眼睛瞬间亮了——三辆光木推车正顺着光轨往这边来,车轮碾过光轨的凹槽,发出“嗒嗒”的节奏声,像在敲鼓。推车的光人穿着带光纹的麻布褂子,袖口卷到胳膊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上面缠着光藤编的护腕,护腕上挂着串光果核,摇起来“哗啦”响。
“是光盟的手工队!”王叔扔下斧头就迎上去,手里还攥着根刚削好的竹条,“我琢磨着你们的光藤筐底不够结实,带了些楠竹片,试试这个!”
为首的光人叫阿木,笑着拍了拍王叔的肩膀,光纹在他胳膊上跳了跳:“正愁编筐的材料太脆,你这竹片来得正好!看,我们带了光藤编的坐垫,给安福里的老人们当靠垫,坐着晒太阳舒服!”
说话间,光木推车的布帘被掀开,里面露出层层叠叠的光藤制品:有能装下整坛腌菜的大筐,筐沿缠着光草,摸上去软乎乎的;有巴掌大的小篮子,光藤条像绣线似的绕出花纹,装糖果正合适;还有光藤编的凉席,铺开能盖住半张床,透着股草木香。
“这凉席好!”张婶正好摘完菜回来,蹲在凉席上摸了摸,“比芦苇编的凉快,还不扎人!回头给我家老头子来一张,他总说夏天睡不好!”
阿木笑得眼睛眯成缝:“张婶要是喜欢,我让队里的姑娘们多编几张,用你们这儿的竹子混着光藤编,更结实!”
另一边,小雅正和光盟的小姑娘们围着光痕树转圈。光盟的小姑娘们梳着光藤编的小辫子,发梢系着光珠,跑起来叮当作响。她们手里捧着个光木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光盟的“光花种”——据说种下后会开出带光纹的花,夜晚能照亮半间屋。
“这花要怎么种呀?”小雅小心翼翼地捏起一粒种子,种子在她手心滚了滚,像颗小光珠,“需要天天浇水吗?”
“不用哦,”光盟的小姑娘莉莉眨着大眼睛,露出两颗小虎牙,“用安福里的晨露浇三次,再用你们做饭的米汤泡一泡,第七天就会发芽啦!”
“真的?”小雅立刻找来个小花盆,往里面装了些院子里的黑土,把种子埋进去,又从厨房舀了勺米汤浇上,“等开花了,我给你们寄照片!”
(光邮蛛突然“啾啾”叫着飞来,落在小雅肩头,嘴里叼着片光叶,叶面上写着“光轮车已过石桥,带了光果酒和新酿的光蜜”)
“来啦!”李明往光轨尽头望去,只见光轮车的蓝光越来越亮,车斗里堆着光陶罐,罐口塞着光棉,隐约能闻到甜香。光盟的酿酒师老罗探出头,手里举着个光木勺,朝众人晃了晃:“刚酿好的光果酒,尝尝?”
王叔第一个冲过去,接过勺子尝了口,咂咂嘴:“好家伙!比咱这儿的米酒烈点,还带点果香,过瘾!”
老罗得意地扬了扬下巴:“用你们上次给的糯米混着光果酿的,发酵时埋在光痕树下,吸收了树的灵气呢!”
陈姨端着刚蒸好的肉包过来,蒸笼一掀,热气裹着肉香扑了老罗满脸:“来,就着包子喝,不容易上头!”老罗也不客气,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大口,烫得直呼气,却吃得满脸满足。
光痕树的阴影里,蒙克正和李明蹲在地上比划。蒙克手里拿着把光木做的小刨子,刨刃闪着光:“你们这儿的竹子太硬,普通刨子削不动,我带了把光钢刨子,你看——”他往竹片上一刨,竹屑像雪花似的飞起来,瞬间刨出个光滑的斜面,“这样编筐子时,接口就不会硌手了。”
李明摸着光滑的竹面,眼睛发亮:“这刨子够锋利!回头教我磨刨刃呗?咱安福里的刨子总磨不亮。”
“小事!”蒙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会儿我给你露一手,保准你的刨子能剃胡子!”
不远处,光盟的孩子们和安福里的娃娃们已经混熟了。光盟的小男孩举着光藤编的弹弓,教安福里的孩子怎么瞄准树上的果子;安福里的小姑娘则拉着光盟的女孩,往她们兜里塞糖块,糖纸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像些小蝴蝶。
张婶的菜地里,阿木正帮着搭黄瓜架,他编的光藤架又轻又韧,黄瓜藤往上一缠就牢牢抓住,张婶在旁边指点:“再往左边挪挪,那棵长得旺,别压塌了!”
王叔和光盟的编织匠围着堆竹条和光藤讨论得热火朝天,竹条“噼啪”作响,光藤“簌簌”颤动,不一会儿就编出个新样式的筐子——竹条做骨,光藤做面,又结实又柔软,惹得陈姨直喊:“给我留一个装针线!”
光邮蛛们在人群里穿梭,有的叼着光盟孩子给的光糖,有的背着安福里孩子送的布偶,翅膀上的光粉沾了不少面粉,像撒了把星星。
阳光爬到光痕树的树梢时,双界市集正式铺开。光盟的光藤制品、光果酒、光钢工具排在左边,安福里的腌菜坛、竹编筐、桂花糕摆在右边,中间留着条过道,挤满了讨价还价的人。
“这光藤凉席多少钱?我用两罐萝卜干换!”
“成交!再送你个光藤杯垫,喝茶不烫手!”
“这把光钢刨子,换你三个竹编筐,行不?”
“再加个豆沙包!不然我就不换了!”
“加就加!管够!”
光痕树的树洞里,小雅种下的光花种冒出了个小芽,嫩绿色的,带着点光纹。李明和蒙克蹲在树洞旁,看着小芽傻笑。
“你看,”李明戳了戳小芽,“我说能发芽吧!”
蒙克挠了挠头,光纹在脸上晃了晃:“还是安福里的土好,光果在咱那儿得等十天才能发芽。”
风穿过光痕树的枝叶,把市集的喧闹揉成了团暖乎乎的光,落在每个人的笑脸上。光轨上的蓝光和安福里的日光缠在一起,在地上织出张亮晶晶的网,网住了所有的欢声和笑语,像给这个清晨系了个漂亮的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