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轨上的晨雾还没散,安福里的青砖道上已经摆满了家什。张婶把腌萝卜干的陶缸搬到门口,缸沿擦得锃亮,上面贴着张红纸条,用毛笔写着“脆甜爽口”;王叔蹲在竹筐旁,往里面码新编的竹蜻蜓,竹片削得薄如蝉翼,翅膀上还沾着点晨露,阳光一照,像镀了层银;陈姨的蒸笼在院里冒着白汽,掀开盖子,桂花糕的甜香能飘到光轨那头,引得光邮蛛们围着蒸笼打旋,翅膀上的光粉蹭在笼屉上,落下星星点点的蓝。
“李哥,你看这笼够不够?”陈姨用布垫着烫手的笼屉,把桂花糕码进竹篮,“光人要是爱吃,我再蒸两笼。”竹篮里垫着棉布,是小雅用碎布头拼的,红一块绿一块,倒像片小花园。
李明刚把光痕树的枝条绑上红绸,闻言回头笑:“够了够了,蒙克说部落小孩多,到时候不够再让光邮蛛传信回来取。”他指尖还沾着绑绸带的浆糊,是用糯米粉调的,黏糊糊的,蹭在树干上,倒让那些螺旋纹更显精神了。
正说着,光轨那头传来“叮叮当当”的脆响,像串被风吹动的风铃。小雅举着绣了一半的肚兜跑出来:“来了来了!光邮蛛带着光人的东西过来了!”
只见十几只光邮蛛排成队,翅膀扇得飞快,每只爪子都抓着个光藤编的小筐。筐里装着光果干,紫的像葡萄,金的像橙子,裹着层细光粉,在雾里闪闪发亮;还有光草编的小篮子,拎手处缠着光丝带,一碰就簌簌掉光屑;最惹眼的是筐底铺的光布,蓝盈盈的,能透出人影,摸上去像浸了水的丝绸,凉丝丝的。
“这布好特别啊。”陈姨伸手摸了摸,光布突然映出她的样子,还带着点俏皮的小胡子——是光邮蛛刚才飞过她时,偷偷用爪子画上去的。陈姨笑着拍了下光邮蛛的翅膀:“你这小机灵鬼!”
光邮蛛们像是听懂了,扑棱棱飞到竹筐上,把光果干往陈姨手里塞。王叔凑过来拿起块金色的果干,咬了口,眼睛一亮:“这味儿!像加了蜂蜜的芒果干,还带点薄荷凉,绝了!”
“蒙克说这叫‘光芒果’,”李明指着光布上突然浮现的字,“用部落的晨露泡过,能提神。对了,他们还带了光泥,说让孩子们比赛捏泥人,赢了给光藤编的奖状。”
话音刚落,光轨尽头的雾里钻出个小光人,个头只到李明腰际,背着个比自己还大的光藤篓,篓里晃出串铃铛声。“蒙克让我来问,”小光人仰着脖子,光脚丫在地上踮了踮,“竹棚的架子够不够?部落里多砍了些光藤,让光邮蛛运过来?”
“够够够!”王叔拍着胸脯,“我昨天搭了个新架子,能撑住十张桌子!对了,让光人多带点光草,孩子们爱编个小兔子啥的。”
小光人点点头,从篓里掏出个光哨子,吹了声——声音像黄莺叫,光邮蛛们立刻围了过来。他踮脚把个光纸条塞进领头的光邮蛛布袋里,光邮蛛扑棱着翅膀飞起来,翅膀上的光粉在雾里画出道弧线,像给光轨系了条银链子。
“蒙克说,”小光人指着弧线消失的方向,“那是给部落报信,让他们把光鼓和光琴都带来,晚上要在市集上表演。”
“好啊!”张婶笑得皱纹都挤在一起,“咱也把锣鼓家伙搬出来,让他们听听安福里的《庆丰年》!”
一上午的功夫,安福里像被撒了把魔法粉。王叔的竹蜻蜓在光轨旁飞成了片绿云,有的翅膀上被小雅绣了光邮蛛图案,飞起来像群会动的小画;陈姨的桂花糕摆了三排竹篮,甜香混着光果干的清冽,引得蜜蜂都绕着摊位打旋;张婶的腌萝卜干旁,摆上了光人送的光醋,蘸着吃,酸得人直眯眼,却越吃越想吃。
光邮蛛们成了最忙的信使,一会儿叼着王叔写的“竹编教程”往部落飞,一会儿带回光人画的“光舞图谱”,图纸上的小人举着光绸,跳起来像团跳动的火苗。李明蹲在光痕树下,看着光邮蛛翅膀的光粉落在图纸上,把小人的衣角染成了淡蓝,突然觉得这图谱活了过来——光人的光绸和安福里的红绸缠在一起,在纸上转着圈。
“李哥!”小雅举着件光布做的小褂子跑过来,布料上印着光痕树的花纹,“你看这布,能变颜色呢!在太阳底下是蓝的,到了树荫里就成绿的了,给孩子们做新衣服正好!”
李明接过小褂子,布料凉丝丝的,贴在皮肤上像裹了层晨露。他抬头看向光轨尽头,那里的雾已经散了,能看见部落的光顶帐篷像朵半开的光花,正慢慢往这边“飘”——其实是光人们推着光轮车在走,车轴转得飞快,带起串光火星,像条会跑的光河。
“来了!”不知谁喊了声,安福里的人都往光轨口涌。光轮车越来越近,上面载着光藤编的大鼓,鼓面蒙着光皮,敲一下能弹出串光火星;光琴的弦是透明的,风一吹就发出流水似的声音。光人们坐在车上,有的举着光绸,有的抱着光笛,脸上的光纹笑得像弯弯的月牙。
蒙克站在最前面的车上,举着个光喇叭喊:“安福里的朋友们,我们带了光酿的甜酒,晚上不醉不归!”
“好!”安福里的人齐声应着,声音撞在光轨的金属杆上,弹回来,像阵快活的雨。
李明看着光痕树的枝条在风里摇,上面的红绸和光邮蛛的光粉缠在一起,织成了张看不见的网。网里,安福里的炊烟和部落的光雾融成了片暖云;网外,竹蜻蜓和光绸带在天上跳着圆舞曲。他突然明白,所谓的双界市集,哪是什么买卖,不过是两个世界的日子,借着光轨和光邮蛛,慢慢织成了同一块布,上面绣着安福里的烟火,也绣着部落的星光,针脚里全是说不完的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