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散尽,安福里的老槐树就被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响吵醒了。李明揉着眼睛推窗一看,光轨旁已经支起了二十多个摊位,张婶正踩着梯子往竹竿上挂红灯笼,王叔蹲在地上给新做的木架刷清漆,连平时爱睡懒觉的陈姨都搬着折叠桌往树下跑,围裙上沾着面粉——显然是刚从面案前抽身。
“小李!快来搭把手!”张婶在树下喊,手里的灯笼绳缠成了乱麻,“光盟部落的光人说今早来赶年货集,咱可不能让人家看笑话!”
李明套上外套往楼下跑,刚到光轨站就愣了神:轨道旁的空地上,村民们几乎把家底都搬了出来。张婶的摊位前摆着垒成小山的星光蛋,蛋壳上的银纹在晨光里闪闪烁烁;王叔的木架上挂满了手工工具,刨子、凿子、螺丝刀摆得像列队的士兵,最显眼的是那把光润剂浸泡过的斧头,刃口泛着淡淡的蓝光;陈姨的桌上铺着白布,刚蒸好的糖包、菜馍冒着热气,旁边的瓦罐里装着她秘制的豆瓣酱,酱色红亮,隔着三米都能闻到香味。
“李哥!”小雅抱着个纸箱从巷口跑过来,箱子里是她连夜编的草筐,“我妈说光人喜欢天然材料,这些筐子肯定好卖!”
李明帮她把箱子摆到摊位上,突然听见头顶传来“嗡”的轻响——光轨尽头的光点越来越亮,转眼间,光轨班车就带着一串光痕滑进了站台。车门打开的瞬间,密密麻麻的光人涌了出来,像撒了把会发光的芝麻,小的只有拇指大,大的也不过巴掌高,背后的螺旋背包转得飞快,把晨光搅成了细碎的金粉。
“快看!是能量蛋!”一个光人指着张婶的摊位,小爪子拉着同伴往过跑,背包的螺旋叶撞在一起,发出风铃似的脆响。张婶眼疾手快解开灯笼绳,抓起两个星光蛋递过去:“刚从鸡窝里捡的,还热乎呢!”
光人捧着蛋,蛋壳上的银纹和他们背包的蓝光融在一起,突然“啵”地裂开道缝,露出里面嫩黄的蛋白。“是活性能量!”光人眼睛亮得像灯泡,从背包里掏出三串光葡萄,“这个换两个蛋,成交不?”
“成交!”张婶笑得眼角堆起褶子,转身就朝李明喊,“记着啊小李,光葡萄要放恒温箱,别让光效散了!”
王叔的摊位前也围满了光人,一个光人举着迷你卷尺给斧头量尺寸,小爪子捏着笔在光板上写:“这个能量切割器(斧头)要配三瓶光润剂,再加两个能量转换器(螺丝刀)。”王叔听不懂光语,却看懂了对方比划的手势,乐呵呵地往布袋里装工具:“放心,送你个木柄套,防磕碰!”
李明正帮陈姨给光人装豆瓣酱,忽然感觉裤腿被拽了拽——一个指甲盖大的光人正仰着头看他,背包上挂着片干树叶,大概是路上捡的“礼物”。“想换什么?”李明蹲下来,指尖碰了碰对方的背包,暖乎乎的像揣了颗小太阳。
光人从背包里掏出个玻璃珠大小的光球,里面裹着朵发光的小花:“要那个会冒热气的面团(菜馍),这个是安眠花,能让你们的夜晚变亮。”陈姨听见了,赶紧递过两个菜馍:“趁热吃,里面的萝卜丝是昨天刚刨的,脆着呢!”
光人捧着馍,小口小口啃得满脸面粉,突然指着陈姨的豆瓣酱喊:“这个!要这个!刚才吃能量蛋(糖包)太甜了,需要咸能量!”
集市上的喧闹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光人们的背包堆成了小山,里面塞满了草筐、斧头、豆瓣酱,有的光人嫌背包不够装,干脆把草绳系在螺旋叶上,拖着三个星光蛋往班车挪,活像挂着炮弹的小直升机。村民们的摊位也渐渐空了,张婶的星光蛋卖得只剩个底筐,王叔的工具被换走了大半,陈姨的豆瓣酱连瓦罐都被光人要走了——对方非要用一个会唱光歌的金属片换,说是光盟部落的“春节序曲”。
“小李!快看那边!”小雅突然拉他的袖子,光轨站的空地上,十几个光人正围着个铁皮桶跳舞。李明走过去一看,桶里是王叔昨晚熬的麦芽糖,黏稠的糖丝在光人中间拉来拉去,像扯起了张发光的网。一个光人抱着块麦芽糖啃,糖渣粘在螺旋叶上,把蓝光染成了蜜色,引得周围的光人一阵哄笑。
正午的太阳爬到头顶时,光轨班车上已经堆得像座发光的小山。光人们排着队往车上搬“年货”,有的背着草筐,有的顶着糖包,最胖的那个光人怀里抱着斧头,背包上还挂着串陈姨给的干辣椒,红得像团小火苗。
“我们族长说,”一个领头的光人站在车门口喊,声音像含着把小铃铛,“明天带光酿的酒来换你们的饺子!要菜馅的!”
“没问题!”村民们齐声应,张婶已经开始盘算要杀几只鸡,王叔琢磨着给光人做套迷你擀面杖,陈姨的面案上,面粉已经堆成了小小的雪山。
李明靠在老槐树上,看着光人们互相帮忙把年货塞上车,看着张婶把最后一串灯笼挂上树梢,看着小雅蹲在地上教光人编草绳——阳光穿过光轨的蓝光,在地上织出张会动的网,把笑声、吆喝声、光人背包的嗡鸣都网在里面,酿出了股比陈姨豆瓣酱还醇厚的味道。
他突然明白,所谓年货集,从来不是简单的买卖。光人用安眠花换菜馍,是把他们的星光融进了我们的烟火;王叔用斧头换光润剂,是把我们的手艺接在了他们的技术上;就连张婶的星光蛋换光葡萄,都是地球的晨露和异世界的光痕,在蛋壳上结了层新的银纹。
“呜——”光轨班车的鸣笛声打断了思绪,李明抬头看见车窗里,光人们正举着草筐朝外面挥手,背包的螺旋叶转成了模糊的光轮。班车滑出站台时,光人们突然集体点亮了背包,轨道上瞬间绽开两排光花,像给安福里系了条会发光的红绸带。
张婶摸着卖空的蛋筐笑:“明天得多喂鸡,争取让光人把筐子都装满!”
王叔扛着空木架往家走,嘴里哼着跑调的歌:“磨好斧头备好料,光人来了有依靠……”
李明望着光轨尽头的光点,突然想起昨晚陈姨说的话:“年味儿啊,就是你给我块糖,我给你个馍,你帮我搭把手,我替你看个摊,凑在一起,就热热闹闹成了年。”
光轨上的光痕渐渐淡了,但空气里的甜香、工具的木味、还有那点若有若无的蓝光,却像被揉进了安福里的泥土里,等着明年开春,长出更热闹的新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