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心殿内，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我没有被立刻押上“问心台”，而是被禁锢在殿内一侧由阵法形成的隔离光牢中。光牢并不阻碍视线，却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仙力与外界天地灵气的联系被大幅度削弱、隔绝。
这是一种心理上的压迫，也是一种实质上的限制。
监察司主和那几位鉴证仙官，坐在我对面的高台之上，如同审讯凡人的县官。他们面前悬浮着那份暗紫色的报告玉简，以及更多我未曾见过的、似乎对我不利的“证据”碎片。
“张文韬，”监察司主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内回荡，带着回音，更添几分森严，“对于这份灵力同源性报告，你有何解释？”
“假的。”我回答得干脆利落，目光平静地迎视着他，“手段很高明，但本质是伪造。你们应该去查查，是谁提供了‘原始数据’，又是谁主导了这次的‘联合鉴定’。”
“哼，巧言令色！”一位鉴证仙官冷哼一声，“数据来源清晰，鉴定过程符合天庭律法程序。你一句‘假的’，就想推翻所有？”
“程序合法，不代表结果公正。”我淡淡道，“若有人存心构陷，自然会将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我建议，由我指定第三方权威机构，或者请玉帝陛下指定非利益相关方，重新进行鉴定。”
“重新鉴定？”监察司主眼神锐利，“等你暗中做了手脚吗？澄心殿内，隔绝内外，正是为了防止串供和毁灭证据！”
审讯在一种极不对等的情况下进行着。
他们不断地抛出各种经过精心编织的“疑点”，将我的崛起、我的手段、甚至我与敖丙、老陶等异兽的结盟，都曲解为阴谋的一部分。
他们试图用语言和气势压迫我，让我露出破绽，或者激我出手反抗，坐实“叛逆”的罪名。
但我始终保持着冷静。
我知道，在这种地方，愤怒和冲动毫无意义。他们想要看到的，就是我失控的样子。
我一一驳斥他们的指控，逻辑清晰，条理分明。我甚至反过来质问他们，在我拯救天庭于危难之时，监察司何在？在我立新天道得天地共鸣时，他们为何不质疑天道的选择？
我的冷静和反击，显然有些出乎他们的意料。高台上的几位仙官脸色越来越难看，问讯的语气也越发急躁。
然而，我心中清楚，殿内的交锋只是表象。真正的战场，在殿外，在人心。
虽然与外界隔绝，但我与文文之间那微弱的神魂联系并未完全中断（这得益于新天道法则对传统禁锢术法的某种微妙超越），它能让我模糊地感知到外界正在发生的剧变。
我“听”到了。
我“听”到了仙界头条和水镜论坛上，几乎是一面倒的声讨和质疑。“魔头”、“阴谋家”、“域外天魔”的帽子一顶接一扣在我头上。苏浅带领的舆情司发出的辟谣声音，如同投入狂涛中的石子，瞬间被淹没。
我“听”到了某些原本态度暧昧的仙官家族，公开表态，要求严惩“祸乱之源”，维护天庭正统。
我“听”到了甚至有个别之前加入革新小组、或者明确表示支持新天道的中下层仙官，在巨大的压力下，选择了……退出、割席、甚至反戈一击！
“职部当初是被张文韬的花言巧语所蒙蔽！”
“其所为新天道，实乃乱纲常、毁根基之邪说！”
“我等恳请玉帝陛下，肃清余孽，还天庭朗朗乾坤！”
这些声音，像冰冷的针，刺入我的感知。
我并不怪他们。在生死和前途的抉择面前，不是每个人都有敖丙、老陶那样的义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苏浅那样的坚韧。恐慌会传染，自保是本能。
更让我心头沉重的是，我模糊地感知到，龙宫方向传来了剧烈的能量波动和争吵声。显然，敖丙面临着巨大的内部压力。东海龙族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而一些原本与我们有合作关系的妖族、散修势力，也开始悄然断绝联系，静观其变。
孤立。
真正的孤立。
仿佛一夜之间，我从万众瞩目的革新领袖，变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灾星。除了核心团队那些生死与共的伙伴，外界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猜忌和背叛。
“张文韬，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监察司主似乎也从某些渠道得知了外界的风向，语气变得更加笃定和倨傲，“你的同党，在外面还在负隅顽抗。但大势已去，民心所向，皆是让你伏法！你若此刻认罪，供出你的阴谋和同党，或可减轻惩处！”
我抬起头，隔着光牢，看着他那张自以为胜券在握的脸，忽然笑了。
“司主，你口口声声民心所向。”我的笑声在冰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突兀，“你可知，何为真正的民心？是恐慌下的盲从，还是被谎言蒙蔽的呐喊？”
我顿了顿，一字一句道：“我所立新天道，根基在于‘公平’、‘进取’、‘共享’、‘责任’。这，才是三界众生内心最深处的渴望，是任何谎言和强权都无法彻底磨灭的民心！你们今日所作所为，不过是在逆势而为，终将被真正的民心洪流所粉碎！”
我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蕴含着新天道的法则之力，震得大殿穹顶的尘埃簌簌落下。
监察司主和几位仙官脸色微变，似乎被我这番话触动了一丝心神。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喧哗。
一名传令仙官急匆匆闯入，甚至来不及行礼，便高声禀报：
“报——！敖丙太子率领龙宫亲卫，与看守南天门的天兵发生冲突！”
“报——！饕餮老陶冲击监察司档案库，声称要找出诬告之主谋！”
“报——！九尾狐苏浅于南天门外，搭建水镜高台，声称要面向三界，公开直播，质疑报告真实性！”
我的伙伴们，没有放弃！
他们在我被困的绝境中，用他们自己的方式，发起了决绝的反击！
监察司主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而我在光牢之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心中那片冰冷的孤独，被一股暖流驱散。
是的，我陷入了孤立。
但，我不是一个人。
只要还有他们信我，陪我一起战斗，这漫天的阴霾，便遮不住新天道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