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后来被无数史官用颤抖的笔触在《修仙界编年史》上涂抹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色。
大夏历八千九百四十二年冬。
北境的雪下得格外大每一片雪花都像是被浸泡在墨汁里落地便是黑色的污泥。
“轰隆——!!!”
一声足以震碎凡人肝胆的巨响在葬天雪原的上空炸开。
那艘代表着人族最高工艺的战争旗舰“瑶光号”像是一头疯了的公牛燃烧着熊熊神火硬生生地撞碎了禁区外围那层屹立了数万年的寒冰结界。
“蝼蚁!竟敢惊扰本皇沉眠!”
风雪深处一只遮天蔽日的岩石巨手探出带着来自太古的苍凉与暴虐狠狠拍向那艘渺小的灵舟。那是石皇一尊从神话时代活下来的圣灵,仅仅是一声怒吼就让方圆万里的雪山瞬间崩塌。
“老东西,你的时代早就过了!”
李念远站在船头,一身红衣猎猎作响宛如一团在冰雪中怒放的烈火。她没有半分退让手中太一神剑爆发出刺目的金光迎着那只巨手狠狠斩下。
“给朕滚回去!”
剑光与巨手碰撞虚空像镜子一样寸寸碎裂。
无数神朝修士在这一刻红了眼或是祭起法宝或是燃烧寿元像飞蛾扑火一般冲向那片黑暗。他们知道身后就是万家灯火退一步便是万劫不复。
“杀!!!”
喊杀声震动了九霄鲜血洒在黑色的雪地上瞬间冻结成殷红的冰晶。
……
同一时刻,南疆十万大山。
妖帝殿前的广场上小啾死死盯着北方那片已经被血色染红的天空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
她能感受到那边传来的恐怖波动那种级别的战斗哪怕她是妖帝稍有不慎也会化为灰烬。
“陛下!人族和禁区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趁机”黑蛟王凑过来,眼里闪烁着好战的光芒。
“趁个屁!”
小啾猛地回头一脚踹在黑蛟王的屁股上吼道:“没听见妖师的话吗?那是神仙打架咱们这些凡人……啊不凡妖凑什么热闹!”
她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枚已经有些温热的黑色阵盘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
“传令下去!全员闭嘴,禁止呼吸禁止放屁!”
“开启‘玄武却邪大阵’!给本帝把乌龟壳不对把护山大阵开到最大功率!”
“嗡——”
随着她将一道精纯的妖帝本源注入阵盘整个十万大山猛地一颤。
一百零八道粗大的光柱从群山各处冲天而起在苍穹之上交织汇聚化作一个半透明的、流转着玄奥符文的巨大光罩像是一个倒扣的大碗将这方圆百万里的山川死死扣在下面。
原本还在躁动的妖气瞬间收敛,整个十万大山仿佛凭空从地图上消失了一般进入了绝对的静默状态。
小啾握着胸口的玉符那是主人留给她的保命符也是她此刻唯一的底气。
“主人您安心睡吧。”
她望着脚下的大地低声喃喃“这外面乱套了。”
……
地心深处九万丈之下。
这里听不到北境的厮杀也看不到南疆的封印。这里只有永恒的寂静和地脉流动的微弱嗡鸣。
地心堡垒内吴长生已经换上了一身宽松舒适的纯棉睡衣,正盘腿坐在那张镀了金身、加了护盾的万年寒玉床上。
他正在做睡前的最后仪式——喝奶。
“吨吨吨……”
一大杯热腾腾的兽奶下肚吴长生舒服地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角的奶渍。
“舒坦。”
他拍了拍身下那用世界树枝条编织的枕头软硬适中还带着股让人心神宁静的清香。
“系统隔音模式开到最大没?”
【回宿主已开启‘绝对寂静’模式。除非星球爆炸否则外界任何声音都无法传入。】
“防御系统呢?”
【已全功率运转。目前防御等级:无敌。】
“很好。”
吴长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这人有个毛病,睡觉前必须得把所有隐患都排除了,否则稍微有一点动静都能让他抓狂。
他缓缓躺下拉过那床用天蚕丝织成的被子,盖到了下巴处。
双手交叠放在腹部这是一个标准的“安详”姿势。
“这一觉希望能做个好梦吧。”
吴长生嘟囔了一句,眼皮开始打架。那种久违的困意像潮水一样涌了上来。
此时此刻。
在遥远的北方李念远的剑锋刚刚斩断了石皇的一根手指鲜血染红了她的战袍;
在南方的妖帝殿小啾正紧张地注视着大阵的能量读数汗水打湿了她的鬓角;
而在地底深处吴长生的呼吸开始变得绵长而均匀。
这三个本该处于不同世界、不同立场的人在这一刻被命运那根看不见的线死死地缠绕在了一起。
一个是拼死守护的执念。
一个是忠诚守候的誓言。
一个是逃避乱世的苟道。
“关闭舱门。”
吴长生发出了最后一道含糊不清的指令。
“轰隆隆——”
那扇厚达百丈的暗金大门,在地心深处缓缓合拢。随着最后一丝缝隙的消失最后一缕光线也被隔绝在外。
黑暗降临了。
就在吴长生闭上双眼的同一瞬间。
“咔嚓!”
仿佛是某种信号或者是某种预兆。
外界的天地间突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碎裂声。
那不是什么东西碎了,而是天道裂了。
北境战场上李念远猛地抬头瞳孔骤缩。她看到那原本只是笼罩在雪原上空的黑暗突然像是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向着整个世界蔓延。
不止是石皇。
东海、西漠、南疆所有的禁区方向同时爆发出了令天地变色的恐怖气息。
“醒了……都醒了”
李念远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感涌上心头。
黑暗动乱并没有因为她的主动出击而延缓。
反而因为某种不可知的契机全面、彻底、毫无保留地爆发了。
“睡吧睡吧……”
地底深处吴长生的意识已经沉入了一片温暖的虚无对外界发生的惊天剧变一无所知。
他的嘴角甚至还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仿佛梦到了那个在青阳镇晒太阳的午后。
而他头顶的世界正在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