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九从那冰冷的地面上缓缓地爬了起来。
他没有去管,自己那因为摔倒而沾满了尘土的名贵内门弟子服。
也没有去管自己那早已红肿了起来的额头。
他只是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依旧一手拿着那根干枯树枝一手插在口袋里(虽然他没有口袋),脸上还带着一丝“真麻烦”表情的憨厚杂役。
败了?我竟然败了?
而且还是在自己施展出最强杀招“晚霞满天”的情况下。
被一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凡人!
用一根随处可见的破树枝!
轻而易举地,就给破解了!
这他妈,说出去谁信啊?
剑九感觉自己这二十年来辛辛苦苦建立起来的、那身为“天才”的骄傲和世界观。
在这一刻被眼前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给,轻描淡写地一树枝就给捅了个稀巴烂!
碎得,连渣都不剩了。
“不……不可能!”
他失魂落魄地摇着头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着。
“这绝对不可能!”
“你……你到底,是谁?!”
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早已布满了血丝的、如同饿狼般的眸子死死地锁定在了吴长生的身上!
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困惑,震撼和一丝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惧!
他想不明白!
他真的想不明白!
一个,凡人怎么可能会拥有如此恐怖的眼力和身法!
难道他真的是某个,游戏红尘的隐世高人?
这个,之前被他嗤之以鼻的荒诞念头,在这一刻再次如同疯长的野草般在他那,早已一片混乱的脑海里疯狂地滋生!
“我是谁不重要。”
吴长生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开始怀疑人生的“中二”少年终于有些不耐烦了。
他只想早点结束这场无聊的闹剧。
然后回去继续他那,被打断了的午睡大业。
他觉得自己必须得让眼前这个一根筋的家伙彻彻底底地死心。
于是。
他随手扔掉了那根,已经完成了历史使命的干枯树枝。
然后他转过身。
从不远处那个他刚刚才砍好还未来得及搬回厨房的柴火堆里随意地拿起了一把通体漆黑。
刀刃上还带着好几个缺口的、看起来丑陋无比的破柴刀。
这是他平日里用来,劈柴的工具。
也是,他在这落霞宗里唯一还算使得顺手的“武器”。
“你,不是,想知道,什么是剑法吗?”
吴长生掂了掂手中那分量十足的柴刀缓缓地转过身。
他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认真。
“行。”
“那我今天就大发慈悲地教教你。”
“看好了。”
他对着身前那块早已被剑九斩出了成千上万道剑痕的巨大山壁。
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柴刀。
然后用一种极其平淡,极其随意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敷衍的语气缓缓地说道。
“什么叫‘劈’。”
话音落下的瞬间!
他手中的那把破柴刀便带着一股仿佛连天地都能,一分为二的无上伟力!
悄无声息地,挥了下去!
没有灵气波动。
没有剑气纵横。
甚至连一丝一毫的风声都没有!
就是最简单最纯粹最返璞归真的一个动作。
就像是一个,砍了一辈子柴的老樵夫在日落时分劈下了他人生中最后的一刀。
平淡。
自然。
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足以让日月星辰都为之黯然失色的恐怖道韵!
剑九整个人都看呆了!
他感觉自己看到的仿佛不再是一把普通的柴刀。
而是一道一道开天辟地之初从那无尽的混沌之中斩出的第一缕光!
快!
快到了极致!
也慢!
慢到了极致!
时间和空间在这一刀面前仿佛都,彻底失去了意义!
他的眼中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那一道看似缓慢,实则早已超越了时空界限的永恒的刀光!
然后柴刀落下。
悄无声息。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吴长生缓缓地收回了,那把,依旧平平无奇的破柴刀。
然后将其,随意地往肩膀上一扛。
转身便准备走人。
“结束了?”
剑九愣愣地看着那毫发无损的巨大山壁脸上充满了困惑。
刚才那足以让他,灵魂都为之战栗的惊天一刀。
难道只是自己的幻觉?
然而就在他这个念头刚刚从脑海中,浮现的下一刹那!
异变陡生!
只见那块高达数丈坚硬无比的、足以抵挡筑基期修士全力一击的巨大山壁!
毫无征兆地!
从最顶端开始!
一道无比纤细无比平滑的黑色裂缝悄无声息地浮现!
然后那道裂缝,便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向下蔓延!蔓延!再蔓延!
最终贯穿了整座山壁!
片刻之后。
在剑九那早已被,无尽的骇然和……不可置信所彻底填满了的、猛然收缩成了针尖的……瞳孔之中!
那块陪伴了落霞宗数千年之久。
承载了无数弟子汗水和希望的巨大山壁!
竟就那么悄无声息地从,中间一分为二!
朝着两旁,缓缓地滑落!
“轰隆隆隆——!!!!!”
两块重达万吨的半边山壁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之上!
发出了如同山崩地裂般的、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
整个,落霞宗都为之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烟尘冲天而起!
遮蔽了日月!
而那裂开的切口之处却是平滑如镜!光可鉴人!
仿佛这根本就不是被,一刀劈开的。
而是由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的工匠用最精密的仪器打磨了数百年之后才,形成的完美的艺术品!
“……师……师兄……你……你刚才听……听到什么声音了吗?”一个正在打坐的外门弟子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声音颤抖地问道。
“好像……好像是后山……后山传来的?”
“走!去看看!”
一时间整个落霞宗都被惊动了!
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剑九却对此毫无察觉。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光滑如镜的切口。
看着那依旧扛着柴刀背对着他渐行渐远的憨厚杂役。
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这……”
他哆嗦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终所有的震撼和不可置信。
都化作了一句,充满了无尽茫然和自我怀疑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终极拷问。
“我练的那也配叫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