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佩云五指张开，猛地向下一按——
光链绷得像要断的琴弦，嗡鸣震得她手腕发麻。可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掌心一热，灵泉水顺着血脉倒涌上来，直接灌进光链接缝处。
“稳住！”她吼出声，声音劈了叉。
地面轰然裂开，黑液从生命之树残骸中心喷涌而出，像是被撕开的旧伤口又被人往里撒盐。一个扭曲的身影正从裂缝里爬出来，肢体拼接得七扭八歪，皮肤泛着死灰与金属光泽交杂的诡异色泽，每走一步，脚印里都浮起三百年前实验室的投影碎片：尖叫的胚胎、断裂的数据线、烧焦的培养舱编号。
郑旭笑了，声音像是从一百个喉咙里挤出来的回音：“你们以为……直播赢了？”他抬起手，指尖滴落的黑液瞬间腐蚀了半片结界边缘，“我才是地球基因最后的清理程序。”
沈临一脚踹翻脚边碎石，匕首已经横在胸前。他没说话，但左手腕一翻，军用匕首划过自己动脉，血还没落地就被蓝光裹住，凝成一道符文刻在空中——封锁协议第七十九条，特种兵内部最高级别精神隔离令。
符文一闪即灭，可郑旭的动作确实卡顿了一瞬。
“谢昭！”吴佩云喊得干脆，“别让他把数据风暴放出来！”
谢昭站在原地没动，镜片上数据流疯狂滚动，忽然咔嚓一声，裂了道斜纹。他抬手一摘，扔在地上踩碎。
“你看不懂？”郑旭狞笑，“被淘汰的基因链，不配延续文明！”
“那你告诉我，”谢昭声音不高，却压过了所有杂音，“为什么我的戒指会认你当失败品？”他反手将戒指拍进胸口，动作狠得像是要把自己钉在地上，“三百年前他们删你，是因为你疯了。而我留下来，是因为我还想种一棵树。”
话音落，陆承机械臂爆出一阵电火花。他没回头，只是扯断左臂能源管，蓝光如血般喷射进土壤。
“你算什么东西，”他嗓音低哑，“敢说她的基因是劣等？”
三人身上同时亮起微光，起初是散的，接着开始共振。沈临的匕首柄、谢昭的实验袍袖口、陆承残破的高领毛衣边缘，全都浮现出同一种纹路——远古农耕图腾，像麦穗缠绕着根系。
光影一震，合三为一。
一棵虚影巨树拔地而起，枝干撑开结界穹顶，根须扎进农业星最深的地脉。它的轮廓模糊又熟悉，树皮纹理竟和沈临的基因强化图谱完全重合，叶片脉络流淌着谢昭的数据流，主干节奏随着陆承的心跳起伏。
郑旭仰头看着，第一次露出惊骇的表情。
“不可能……这棵树早就灭绝了！”
“它没灭，”吴佩云抹了把嘴角渗出的血，“它一直在我镯子里喝灵泉水。”
她低头看手镯，那一角碎裂处正缓缓渗出彩虹色的光，像是被打翻的调色盘掉进了晨露里。
郑旭猛然暴起，双臂张开，上百具克隆体残骸从地下炸出，齐齐扑向生命之树残骸。dNA果实自动悬浮，螺旋锁链重新成型，一头缠住吴佩云脚踝，一头直插天际，要把她拖进自毁程序的核心。
“一起湮灭吧！”他嘶吼，“这才是最终筛选！”
吴佩云咬破舌尖，一口混着灵泉精魄的血雾喷在手镯上。
轰！
时间静止了。
不是错觉，是真的一秒不动。风停，烟凝，连郑旭脸上扭曲的表情都僵在半空。
万千光粒从果实中迸射，组成一幅巨大的象形文字阵图——犁、禾、雨、土、生。它们旋转着，最终化作一把通体透明的剑，落在吴佩云手中。
她跃起，光剑高举。
这一剑没有花哨招式，就是最简单的下劈，像农民挥锄头松土那样自然。
剑刃切入郑旭胸腔时，他终于变了脸色。
“等等……我……我只是想……”
黑色核心裂开一道缝，里面跳动的不再是数据，而是一小团暗红色的、像心脏一样的东西。
“你追求了一辈子的东西，”吴佩云喘着气，剑尖再压一寸，“是不是这个？”
“是……温暖……”他的声音突然变轻，像风吹过废墟，“我从来没……抱过活物……”
光剑贯穿。
核心炸成灰烬，躯体如沙雕崩塌，随风散去。最后一缕影像停留在半空：一个小男孩坐在冰冷的实验台旁，手里攥着一颗干瘪的豆子，标签写着“地球·普通菜豆”。
天地寂静。
下一秒，全星际所有孕育值检测仪集体爆表，警报声此起彼伏。医院里刚出生的婴儿数值飙升，养老院里的老人睁开眼流下泪，荒星种植舱自动开启，沉睡百年的种子纷纷顶破冻土。
吴佩云落地时膝盖一软，跪坐在地。手镯光芒渐敛，但那一角裂痕里，绿意仍在缓慢蔓延。
她伸手按进泥土，指尖触到一丝细微的搏动——新的芽，在往下扎根。
沈临拄着匕首站稳，白大褂破了好几个洞，左臂缠着临时撕下的布条，还在渗血。他看了眼吴佩云，又抬头望向结界外。
“联盟那边消停了。”
谢昭低头看着熄灭的数据盘，手指轻轻摩挲着破碎的镜片。他忽然弯了下嘴角：“原来……温暖是有重量的。”
陆承站着没动，机械臂只剩骨架，能源核心只剩一丝微光。但他依旧挡在吴佩云身后，哪怕风根本吹不到这里。
远处，生命之树残骸顶端，一片焦叶轻轻颤了颤。
然后，一滴水珠落下。
砸在吴佩云手背上，凉丝丝的。
她抬头。
天空没有云，也没有雨。
可那滴水之后，第二滴、第三滴接连不断，像是谁在看不见的地方打开了灌溉开关。
她伸出手接住一滴，放在鼻尖闻了闻。
是灵泉水的味道。
结界之外，监察舰炮口的幽蓝光芒正在缓缓退去。
结界之内，四人围坐一圈，谁也没说话。
吴佩云忽然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
“我说，”她眨眨眼，“咱们要不要……搞个大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