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拖着走
手腕上那块深青色的硬疙瘩安静下来，裂开的细缝里，那幽暗深邃的蓝光也收敛了，只剩下微弱的寒意丝丝缕缕地透出来，像冰层下缓慢流动的暗河。石头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每一寸皮肉都在叫嚣着疼痛和疲惫。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腿。膝盖上方那个狰狞的伤口不再狂涌黑气，只有丝丝缕缕的粘稠黑雾还在极其缓慢地渗出、吸入，像睡着了的呼吸。伤口周围灰白皮肉下，那几道蛛网般的黑色纹路被一层看不见的冰寒死死冻住，凝固在那里，没有再蔓延。
腿骨深处那股盘踞的死寂力量也彻底沉静了，像一块真正的万年寒冰，沉甸甸地冻在骨头缝里。冰冷依旧刺骨，麻木依旧沉重，但……不一样了。
他试着动了动念头，集中精神去“感觉”那条腿。不再是之前那种彻骨的、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冰冷死寂，而是一种……被冰封的沉重感？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腿的存在，感觉到肌肉的僵硬，骨头的轮廓，甚至脚趾的形状。
虽然沉重得像灌满了铅，虽然冰冷得像冻在冰坨里，但这条腿，似乎……又属于他了？
这个发现让石头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微弱的希望涌上喉咙。他咬紧牙关，用还能动的左手死死撑住地面，拖着那条沉重冰冷的右腿，一点一点，把自己从地上硬生生拽了起来！
右腿完全使不上力，像一根没有生命的木头桩子，全靠左臂的力量拖拽。每一次拖动，腿骨深处那股沉静的冰冷就微微震颤一下，伤口处的黑雾呼吸也似乎急促一丝。剧痛从左肩的伤口炸开，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他闷哼一声，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硬是没让自己再倒下去。他弓着腰，像拖着半扇冻僵的死猪肉，把自己沉重的身体，一寸一寸地，从洞窟深处，往洞口的方向挪。
每挪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行走。左臂的肌肉因为过度用力而痉挛，肩膀的伤口鲜血混着冷汗不断渗出。右腿沉重冰冷，每一次拖动都牵扯着腿骨深处那股力量的“注视”，让他头皮发麻。
他不敢看洞窟深处那具低垂着头的干瘪残躯，只是死死盯着前方洞口那片空荡荡的黑暗通道。那里，是唯一的生路。
一步，两步……他拖着那条冰腿，在冰冷的地面上留下湿漉漉的汗迹和淡淡的血痕。身体摇摇晃晃，仿佛随时都会散架。但他没停。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出去！离开这个鬼地方！
离洞口越来越近。通道里残留的、属于那暗红凶光的毁灭气息已经极其微弱，几乎感觉不到。但石头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那东西只是被吓退了，谁知道它是不是还躲在通道的黑暗里，等着他自投罗网？
他停在离洞口几步远的地方，背靠着冰冷的石壁，大口喘着粗气，警惕地打量着外面漆黑的通道。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他必须赌一把。
他再次集中精神，尝试去“命令”那条沉重的右腿。弯曲膝盖……抬起脚……往前走……
腿骨深处那股沉静的冰冷毫无反应。那条腿依旧像冻僵的木头，纹丝不动。
挫败感涌上来，但立刻被更强烈的狠劲压下去。动不了？那就拖着走！
他不再奢望右腿能自己动，只是将全身残存的力气都灌注到左臂上，拖着那条沉重的冰腿，猛地向前一拽！
身体失去平衡，他踉跄着扑向洞口！沉重的右腿在地上拖出一道刺耳的摩擦声！
就在他半个身子扑进通道黑暗的瞬间——
“嘶——！”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无尽恶毒和贪婪的嘶鸣，猛地从通道深处的黑暗中响起！那点消失的暗红凶光，如同鬼火般骤然亮起，带着一股被压抑许久的狂暴杀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扑进通道的石头，狠狠噬来！
石头瞳孔骤缩！它果然在等着！
死亡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心脏！他人在半空，身体失控，左肩还钉着东西，右腿沉重如铁，根本无处可躲！
完了！
绝望的念头刚闪过脑海，他右腿深处那股沉静的、如同万年寒冰的力量，毫无征兆地……猛地一震！
不是躁动，不是抗拒，而是一种……被彻底激怒的、带着冰冷杀意的爆发！
一股比通道里那暗红凶光更加纯粹、更加古老的阴寒死寂，猛地从他右腿膝盖上那个狰狞的伤口处喷薄而出！粘稠冰冷的黑雾瞬间凝聚，如同一条从地狱深渊探出的、由纯粹死寂构成的黑色手臂，带着吞噬一切的凶戾，朝着那点噬来的暗红凶光，狠狠抓去！
噗！
一声轻响，如同气泡破裂。
那点带着狂暴杀意噬来的暗红凶光，撞上那条由纯粹死寂黑雾构成的手臂，连一丝涟漪都没能激起，就像一滴水珠落入了无边的墨海，瞬间……消失了。
被吞噬了。
通道深处，那点暗红凶光消失的地方，传来一声短促、尖锐、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惧嘶鸣！随即，那片浓稠的黑暗如同受惊的蛇群，疯狂地向通道更深处退去，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更加死寂的黑暗。
石头重重摔在通道冰冷的地面上，摔得眼冒金星。他顾不上疼痛，猛地扭头看向自己的右腿。
膝盖上那个伤口，喷薄而出的黑雾手臂已经缩了回去，只有丝丝缕缕的黑气还在缓慢地呼吸着。腿骨深处那股力量，在爆发出那恐怖一击后，似乎消耗巨大，重新变得沉静，甚至……比之前更加“虚弱”了一些？传递出一种吃饱喝足后的……餍足感？
它……把那点要命的红光……吃了？
石头趴在地上，浑身冰冷，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他看着自己那条依旧冰冷沉重、布满黑纹的右腿，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