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断骨重接的滋味
玄微枯瘦的手猛地扣住了石头那条糊满湿泥的左臂断口。
动作带起一阵风，冰冷又决绝。
石头没敢叫出声。
喉咙里死死憋着一股闷气，像被堵死的井，眼珠因剧痛暴突着，几乎要裂开。
牙关咬得太狠，嘴里弥漫开一股锈铁般的腥甜。
断裂的骨头碴子正在湿泥底下不安分地挪动。
它们在乱长，胡乱地顶着皮肉。
每一次细微的错位，都像用烧红的钝刀在他骨髓里狠狠锉过，扯得灵魂都在打颤。
“忍着！”玄微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石头砸过来。
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指尖凝聚一点沉郁乌光，快得只剩残影，直接捅向糊着厚泥的断口。
“呃——！”石头喉咙里终于撕开一道气音。
那不是叫，是濒死的窒息感冲破喉咙的本能。
他身体猛地弹起，又被玄微那只铁箍似的手死死摁回冰冷的地上。
玄微的手指捅进了那湿软的烂泥里，精准得可怕。
指尖带着沉重又阴寒的力道，如同冰冷的钢钎。
硬生生破开粘腻的淤泥，直直探入滚烫的血肉深处。
目标明确——碰触到那两截被生机硬顶歪了的骨头茬。
挤压、拨弄。
一种难以言喻的酸胀麻痛从骨头断裂的最深处炸开。
混合着尖锐的刺疼，潮水般碾过石头的每一条神经。
他眼前彻底黑了下去，时间变得粘稠无比。
全身的力气都泄尽了，只有身体还在一下下细微地抽搐。
旁边传来微弱的呻吟。
师父在痛苦地喘息。
那只新生的眼睛半睁着，蒙着泥浆的灰色瞳孔艰难地转动，终于落在了石头的脸上。
那里面没有清晰的神智，只有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一丝初生婴儿般的茫然。
石头喉咙滚动了一下。
泪水不受控制地冲出来，混着脸上的汗水和泥污往下淌。
“师父……”嘶哑得只剩气声，饱含了太多无法宣泄的委屈。
“别动！”玄微的喝声斩断了他的呼唤。
老道额角暴出青筋，汗水沿着深刻的皱纹沟壑滑落。
他的手指在那团血肉烂泥里精准而残酷地调整着。
指尖沉下去的地方，肌肉皮肤微微凹陷下去，扭曲出非人的弧度。
然后猛地往外一拔！
噗！一团裹着暗红血浆和灰黄色腐泥的污物被带了出来。
新的鲜血立刻从那个恐怖豁口里涌出，漫过边缘糊着的淤泥。
玄微看都没看那团污物。
几乎是同时，那只带着泥迹的手飞快地捻起一坨早就备在旁边的深褐色黏膏，狠狠拍压在狰狞的断口上！
分量极大，糊得严严实实。
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药味瞬间散开。
像是几千种苦涩的树根在烈火上熬干了水分凝成的焦苦，霸道地压过了洞里的血腥和湿泥腥气。
膏糊上去刹那，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伤口！
石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嚎叫，身体剧烈地向上挺起，又重重砸落在地。
骨头在熔炉里燃烧。
火焰啃噬着神经。
这非人的折磨，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
所有挣扎都消失了，只有眼皮底下那颗眼珠还在无意识地、微弱地颤抖着。
玄微死死盯着断臂处那坨新糊上去的深褐色黏膏。
呼吸沉重。
几缕淡淡的、带着污秽感的灰气，不受控制地从厚膏边缘极细极细的缝隙里钻了出来。
像有生命的虫子，蜿蜒着向上飘散。
玄微浑浊的眼睛骤然眯紧，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
“不妙……”一声极低的、几乎是含在喉咙里的模糊呻吟从他唇齿间漏出。
沉重、警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