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师父开口
石头死死抵着那道石缝，指尖被灼热的暖流烫得发麻。土腥气混着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他不敢动，右臂撑得发抖，断臂处师父勒紧的布带陷进肉里，疼得他眼前阵阵发黑。
可这点疼，比起师父心口那点终于不再疯狂闪烁、一点点稳下来的微光，根本不算什么。
成了！这要命的暖毒，真能吊住师父那口气！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师父的脸。师父的身体不再痉挛，胸口有了微弱的起伏。那张惨白的脸上，痛苦扭曲的痕迹似乎……淡了一点？嘴唇也不再死死咬着，嘴角那丝暗红的血线干涸了。只有眉头还紧紧拧着，像在对抗脑子里翻江倒海的混乱。
师父的眼睛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覆在眼睑上，一动不动。石头的心又悬了起来。师父还没醒。那点光只是稳住了，没有变亮。
山洞里死寂。只有他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还有断臂处血珠偶尔滴落的轻响。时间一点点爬，每一息都像石头那么沉。
他指尖传来的暖流还在持续，霸道地冲刷着他冰冷的身体，带来灼痛，也带来一丝支撑他不倒下的力气。流经他身体、再渡给师父的那一丝温热，也持续着。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会儿，也许漫长如永恒。
石头撑在地上的右臂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汗水流进眼睛，又涩又痛。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
师父那双紧闭的眼睛，眼睑下的眼球……极其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石头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他屏住呼吸，连眼睛都不敢眨。
师父的睫毛，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深重的疲惫，颤动了几下。终于，那双沉重的眼皮，极其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浑浊。依旧是覆着一层灰翳的浑浊。但这一次，那浑浊后面，不再是空茫的死寂。痛苦和混乱的风暴似乎平息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重的疲惫，还有一种……石头无法形容的……清醒的挣扎？
师父的目光极其缓慢地移动着，茫然地扫过山洞冰冷的岩顶，扫过渗水的岩壁……最后，那浑浊的视线，一点点地、带着深重的疲惫和一丝残留的困惑，落了下来。
落在了近在咫尺、死死抵着石缝、满脸血污汗水泥污、眼睛却死死盯着自己的石头脸上。
四目相对。
石头喉咙里堵满了东西。他想喊师父，想问他感觉怎么样，想告诉他别怕。可看着师父眼中那深重的疲惫和残留的混乱，他一个字也挤不出来，只是下意识地、把抵着石缝的指尖又往里顶了顶，让那股暖流更汹涌地涌入自己身体，再渡过去一丝。
师父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没有声音。只是那层灰翳覆盖下的浑浊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着，视线艰难地从石头的脸上，移到了他死死抵着石缝的右手……又移到了自己冰冷的手腕上……那里，石头沾满血污的手正搭着，一丝微弱却持续的暖意正从那里流淌进来。
师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那深重的疲惫里，翻涌起剧烈的挣扎。他看着石头抵着石缝的指尖，看着那不断渗出的带着土腥气的暖流，浑浊的眼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艰难地凝聚、确认。
终于。一个极其微弱、干涩、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才从破碎的喉咙里挤出来的音节，极其缓慢地飘了出来。
“……蚀……骨……香……”
声音轻得像叹息，带着一种深重的、石头从未听过的……痛楚和……确认？
石头浑身猛地一僵！蚀骨香？师父在说什么？是说这暖流？这带着土腥气的暖毒，叫……蚀骨香？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师父的目光再次艰难地转动，落在了石头那条被布带死死勒住、血肉模糊的断臂上。那目光里的痛楚瞬间变得无比沉重，压得石头几乎喘不过气。
师父的嘴唇又极其轻微地翕动了一下，这一次，声音更清晰了一点，却带着一种近乎崩溃的……嘶哑？
“…………手……我的……徒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