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淌的风突然止步，变得沉重又黏腻，潮湿的水汽不断聚集，隐约泛着铁锈的味道。
珂莱塔仰起头，怔怔的看着被阴霾笼罩的天空，回想起来那个她并不愿再想起的雨夜。
“血渍会追上要偿还的人，暴雨要来了……”
她怔怔地开口，手里紧握的枪第一次发生了颤抖。
看着珂莱塔的反应，黑色“珂莱塔”知道自己猜对了，“你想起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忘记的，那场雨在你内心的最深处，从未停歇过。”
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在珂莱塔的头顶，空气里弥漫着铁锈和潮湿泥土混合的气味。
青石板路被雨水浸成深黑色，积水应不出天光，只漾开一圈圈浑浊的涟漪。墙角的青苔吸饱了水，绿的发黑，像凝固的血迹。
珂莱塔惊慌地抬起头，这个场景是如此的熟悉。
榆木深处，声音陡然撕裂了之前的死寂，“救……救命……”凄厉的呼救从东南方向炸响，尾音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掐断，戛然而止。
几乎同时，更紧的地方爆发出了怒骂：“该死，咱们被人算计了，他们抢占了我们的东西，以莫塔里的名义，家族不会放过……你的……”金属的撞击声刺破雨幕，短暂而急促。随即是中午倒地的闷响。
珂莱塔的小脸惨白，不是恐惧，而是愤怒。她狠狠地转过头，如宝石般的双眼中燃烧着火焰。
黑色“珂莱塔”就像是没有看见她的愤怒一样，轻轻地一笑，“你听到了吗？他们呼喊着的声音，遭逢变局、六神无主，他们多希望一个可以做出决断的人出现啊。”
她话锋突然一转，看着珂莱塔的眼中带上了三分讥讽，“可你呢？觉得自己只是家族的剑，你在那场大雨中做了什么？你把林铭离开前给你留下的话放在哪里了？”
珂莱塔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轻咬贝齿，低着头朝着远处跑去。这不是逃避，而是她要改写这一次的错误——即便这里发生的一切之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幻境。
就像他即将踏上被遣返回今州的船时，他回过头，给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一样：“珂莱塔，去做你想做的一切。不要被束缚手脚，石块有闪闪发光才能被称作宝石。”
她曾经辜负了他的期待，但这一次，她要痛痛快快大闹一场。就像小时候和他一起偷吃贡品那时一样。
直至此刻，珂莱塔仍然记得当时的情形：“家族三块区域都先后受到了袭击，南二街区、西区码头，还有本部的宅邸。而翡萨烈之后还会继续攻击本部，修会只想作壁上观。”
转过前面的街区，珂莱塔一眼便看见了被现状搞得焦头烂额的科波拉和他的幕僚们，“等不了了！在父亲醒过来之前我们必须先拿个方案出来！”
科波拉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他想要保护所有人，但结果只会将所有人葬送，“从东边抽调一些人手支援吧，虽然有点冒险，但只要不被翡萨烈发现……就能撑过去……”
他一边焦急地踱步，随即又推翻了自己的计划，“不，既然他们想要，索性将南二码头和西区一起交给他们，把人手全部撤回到本部来。”
直到这个时候，珂莱塔才意识到究竟是什么导致了叔父开始倾向于寻求外部庇护。
目睹了那么惨烈的牺牲和死亡，害怕悲剧重演，而他的能力根本不足以护住他想要的。因此科波拉选择将元件出售给修会，以寻求修会的庇护。
眼看家族的成员即将开始向下传达，林铭那时在宅邸帮自己出气的一幕如同幻灯片一样从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不可以！”一声断喝打断了在场所有人的动作，紧接着，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珂莱塔缓缓走到人群中央。
感受着周围人的实现，珂莱塔沉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将南二码头和西区的人撤回来会暴露本部的位置，这是一场豪赌，我们不能用人命做为赌注。”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
面对科波拉的询问，珂莱塔果断说出了自己的计划——一个更符合莫塔里的计划：“不论是东区还是已经受到袭击的南二街区和码头，都按兵不动，当做我们没有提前收到消息。”
她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凶狠，这是向来优雅的家族二小姐从来没有过的眼神，“然后本部所有成员，都前往翡萨烈培育声骸的驻区去，贸易航线的重要程度远没有它们培育的那些东西重要。
既然他们瞅准了我们最在意的东西，我们也该从他们那里索取具有同样价值之物，当做筹码。”
科波拉再次产生了动摇，随即面露企盼地注视着珂莱塔：“这样能行吗？”
珂莱塔坦诚地摇了摇头。她此时做的，并不存在于家族的历史之中。可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有动摇，“可以成功。只有向敌人露出獠牙，狠狠地从敌人身上撕下一块肉下来，那些家伙才会感到害怕！”
这句话一出口，不止是家族成员，就连珂莱塔本人都微微愣了一下。这并不像是一位贵族二小姐会说出来的话，反而像……
想到这里，珂莱塔露出了自始至终从未有过的狂放笑容，“所有人立刻行动，我来剪掉那些跟在后面的尾巴。”
就在这时，一切像是被突然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一切全部戛然而止。
“真是精彩的决断。”黑色“珂莱塔”一边轻轻鼓着掌，一边从阴影中走了出来，优雅、美丽，“这样看来，当年那场损失原来是可以避免的啊。”
珂莱塔猛地转过头去，眼中依旧带着那星星点点的不羁。
“并不是因为重来一遍，你知道最优解才做出这样的选择……其实那天，你的脑海中就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只可惜，黑色“珂莱塔”并没有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依旧自顾自地嘲讽着，“但当时……无论科波拉还是家族的其他老人，没人问过你的想法，没人在意、没人采纳，而你也不敢像现在这样袒露。”
那时的莫塔里执行的是最差的一种，抽调回来的人手本想守住本部，却被尾随而来的摊子摸清了本部的位置。导致整个莫塔里全部陷入了战火。
最后，是身为话事人的祖父替他们收拾了残局。把一切拖回了正规，但那一个雨夜，莫塔里失去的也不计其数。
黑色“珂莱塔”走到低垂着脑袋的珂莱塔面前，凑近了她轻声说道：“只是仔细想想，科波拉的主张又有什么不好？牺牲无从避免，总要有人承受风险和代价。”
失败是不可避免的，没有人知道下一步会发生什么。
“家族的利益得意被保全……这不是你渴望促成的平衡吗？”看珂莱塔依旧低着头，黑色“珂莱塔”以为她被说动，“更何况，过去你不曾拥有过做决定的资格，现在你又真的有资格……”
然而，还没等黑色“珂莱塔”的话音落下，突然面前黑影一闪，一个枪托狠狠砸在了她的脑袋上。
黑色“珂莱塔”倒飞而出，狠狠撞在廊柱上。直到她抬起头，才看清，对面的珂莱塔此时正拿着枪，径直地指向自己的脑袋。
精致的脸上，带着一抹优雅的笑容，以及眼底那尚未消散的快意。
——书末线——
待会再来一章，赶紧把拉古那结束开七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