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解放,如同春风,吹拂着帝国的疆土,但陈默深知,若没有坚实的制度土壤承载,思想的种子终难长成参天大树。这土壤,便是教育,尤其是面向最广大基层、旨在开启民智的乡村基础教育。在帝国科学院这座“文明丰碑”的光芒开始照耀四方之时,一项规模更为宏大、影响更为深远的计划——“启明计划”,由摄政王议政厅正式颁布,旨在于帝国每一个乡镇,建立起至少一所官办新式学堂。
这道政令,不再是以往那种流于形式的劝学诏书,而是带着明确指标、严格时间表和雄厚资金保障的强制性国策。其目标清晰而坚定:扫除文盲,普及常识,培养具备基本读写算能力、了解基础自然律法、拥有健康卫生习惯的新一代国民。
标准与建设:从无到有的跨越
“启明计划”对乡村学堂的建设提出了明确的标准规制。学堂需为砖木或砖石结构的独立院落,至少包含两间标准教室、一间教师办公兼宿舍、一片可供操练与活动的场地,并优先选址于新村或人口集中的大村。建设图纸和标准由工部统一颁发,所需砖瓦、木料等,或由龙潜工坊直接调拨,或由地方官府组织生产,经费则由户部与帝国银行共同保障,确保不会加重地方和民众负担。
在直隶“曙光新村”,村社学堂是第一批落成的公共建筑之一,甚至比许多村民自家的新房完工更早。它坐落在村子中央,青砖灰瓦,宽敞明亮,与周围仍在建设中的民居形成了鲜明对比。学堂门前悬挂着由摄政王亲笔题写的匾额——“启明学堂”,两侧楹联刻着:“格物致知开民智,强基固本铸国魂”。这所学堂,不仅仅是一座建筑,更是帝国意志扎根乡村的象征。
师资与教材:播种知识的人
兴建校舍易,寻觅师资难。为此,帝国采取了多管齐下的策略。首先,由翰林院和国子监牵头,在京城及各省府迅速开办了数期“速成师范讲习所”,从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年轻士子、落第秀才乃至识字的商户子弟中招募学员,进行为期三到六个月的集中培训。培训内容不再是四书五经,而是标准官话发音、基础识字教学法、实用算术、简易自然常识(如人体结构、常见疾病预防、农业基础、天象识别)以及最重要的——新政理念与爱国教化。
这些经过短期培训的“师范生”,如同知识的火种,被一批批派往各地乡村学堂,成为帝国的“启蒙先生”。他们的待遇由朝廷直接发放,地位尊崇,被视为“新政先锋”。
同时,一套全新的蒙学教材《新编启蒙读本》也被紧急编纂并大量刊印,分发至每一所新建立的学堂。教材摒弃了《三字经》、《千字文》中大量晦涩难懂的典故和道德说教,开篇便是“天、地、人、口、手、山、水、田”等常用字,辅以生动插图。内容紧密结合生活实际,既有“早起刷牙身体好”、“饭前洗手病不扰”的卫生歌诀,也有“种豆得豆,种瓜得瓜”的自然规律描述,还有简单介绍蒸汽机、电报、铁路为何物的科普短文,甚至包含了基础的加减乘除运算。其核心目的,是实用与启蒙,让孩童在掌握基本读写算的同时,初步建立起对自然和科学的认知框架。
课堂内外:变革的缩影
曙光新村启明学堂的第一堂课,在村民好奇而复杂的目光中开始了。年轻的师范生李先生,有些紧张地站在讲台前,台下是二十几个年龄不一、衣衫虽旧却洗得干净的孩子,他们的小脸上充满了好奇与懵懂。
“同学们,今天我们学习第一个字——‘人’。”李先生在黑板上用力写下一个端正的“人”字,“我们,都是人,顶天立地的人!读书识字,是为了让我们明白事理,不被鬼神欺骗,不被坏人蒙蔽,靠自己的双手和头脑,创造好日子!”
他没有讲“人之初,性本善”,而是从“人”这个最根本的概念开始,赋予其“独立”与“自强”的新内涵。孩子们跟着他一遍遍朗读,稚嫩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
算术课上,他用村里分配田地、计算工分的实际例子来讲解加减法;自然课上,他拿出科学院下发的、绘有蚊蝇和细菌的挂图,解释为何要清理积水、为何要喝开水。课堂不再是死记硬背的牢笼,而成为了连接知识与日常生活的桥梁。
阻力与希望
推广之初,阻力不可避免。一些守旧的乡老私下嘀咕:“读这些有什么用?能当饭吃?还不如早点下地干活!”“女孩子家,读什么书,将来还不是别人家的人?”
然而,新政的强力保障和现实的变化,逐渐消融着这些阻力。朝廷明文规定,适龄儿童(无论男女)必须入学,否则其家庭将受到影响(如工分扣除、分配资源延后)。更重要的是,村民们逐渐发现,那些在学堂里认识了几个字、学会了简单算数的孩子,确实更能帮家里看懂官府的告示、计算收支,甚至能说出些他们不懂的新鲜道理。
尤其当第一批深井出水、第一批鸡鸭消灭蝗虫、第一批新村房屋建成时,村民们模糊地意识到,这些改变似乎都与学堂里教的那些“格物”道理有关。知识,第一次与“更好的生活”清晰地联系在了一起。
曙光新村那个最初反对孙女上学的老农,在看到孙女拿着学堂发的“卫生小红花”,并一本正经地告诉他要“喝烧开的水”后,沉默了很久,最终嘟囔了一句:“这学堂……好像还真有点用。”
帝国的根基,正在这成千上万所乡村学堂的朗朗读书声中,悄然发生着最深层次的加固与更新。教育的普及,如同在广袤的乡村大地上铺设着一张细密而坚韧的知识网络,它将承载着帝国的未来,驶向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