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衣人消失在夜色中,留下沈倾凰独立窗前,心潮起伏,久久无法平静。星陨之约的残酷真相、玄衣人的真实意图、谢惊澜的深不可测,如同三股巨大的暗流,在她心中激烈冲撞。
玄衣人欲反制影月教,谢惊澜深涉其中,而自己,则成了夹在两者之间的一枚关键棋子,身负着父亲生死与家族存亡的重担。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尽快理清头绪,做出决断。
首先,是玄衣人。他透露了部分真相,给予了伤药,看似释放了善意,但其对抗影月教的真实目的依旧成谜,且手段诡秘,难以信任。他需要她继续寻找剩余的“月魂之钥”,这无疑是将她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其次,是谢惊澜。他赠画示警(或者说试探),表明他已知晓“星陨之约”的存在,甚至可能知道更多内情。他没有当场揭穿或发难,反而以这种隐晦的方式点破,其用意耐人寻味。是警告?是合作邀约?还是放长线钓大鱼?必须尽快弄清他的立场。
最后,是那幅画。“星陨西北,龙潜于渊”这八个字,是关键。西北是父亲所在,这“龙”指的是什么?是真龙天子?还是另有所指?谢惊澜想通过这幅画告诉她什么?
沈倾凰走到案前,再次展开那幅古画,对着灯光仔细审视“龙潜于渊”四字。她的目光落在那片象征“深渊”的浓重墨色水波上,心中一动。她取来一把薄如柳叶的银刀,用刀尖极其小心地刮擦那片墨色最深处。
片刻后,一层极薄的、与画纸颜色无异的涂层被刮开,下方竟露出了另一层绢帛!上面用更细的墨线勾勒出一幅简易的……地图!地图指向一个地点——西北边境,苍云山脉某处!旁边还有一行小字注解:“月魂残钥,藏于渊底。”
月魂残钥!第二把钥匙的线索,竟然藏在谢惊澜所赠的画中!他早就知道玄衣人在寻找此物!他是在借她之手,将线索传递给玄衣人?还是想借此试探玄衣人的反应?或者,这是一个针对她和玄衣人共同的陷阱?
沈倾凰感到一阵寒意。谢惊澜的心机,实在太深了。他仿佛一个高超的弈者,早已布好棋局,静待各方入瓮。
她将地图默默记下,然后小心地将画纸恢复原状。此事关系重大,她必须谨慎权衡。
眼下,玄衣人刚得到新月令牌,短期内应不会再有动作。而谢惊澜那边,既然以画示意,短期内应不会直接发难。这给了她一个宝贵的喘息和布局之机。
当前最迫切的,仍是北境的父亲。玄衣人虽言反噬乃斩断因果之代价,但“星陨之约”的枷锁仍在,父亲的身体状况令人忧心。必须尽快找到缓解或根治之法。或许,那“月魂残钥”是关键?集齐钥匙,真能反制月魂,解除契约?
但苍云山脉远在西北边陲,地处两军交战前沿,凶险异常,她如何能前往?即便去了,又如何在那茫茫群山中找到“渊底”所在?
她需要帮手,需要信息,更需要一个合理的、能离开京城的理由。
沉思良久,一个计划的雏形渐渐在脑中形成。风险极大,但或许是唯一的机会。
她铺开信纸,开始写信。一封是写给父亲的家书,言辞恳切,表达对父亲身体的担忧,提及在京中寻得一位隐世名医,据说对西北奇症颇有研究,但需亲往求药,询问父亲近况并试探其意。另一封,则是以密语写就,让冯七动用一切力量,搜集所有关于苍云山脉的地理志、传说轶事,尤其是关于“深渊”、“古墓”、“秘境”之类的记载。
她要双管齐下。明面上,以探病求药为由,争取前往北境的机会;暗地里,全力搜集线索,为寻找“月魂残钥”做准备。
同时,她必须稳住京城局势。柳依依与安郡王的风流韵事,仍需暗中推波助澜,吸引各方注意。苏姨娘母女那边,也要适当敲打,让她们安分些。
将密信交由秋纹送走后,沈倾凰走到窗边,望着北方天际。山高路远,前途未卜。但她知道,自己已无路可退。父亲的安危,家族的命运,都系于此行。
三方暗涌,她这只小舟,必须找准方向,在惊涛骇浪中,寻得一线生机。
夜色更深,京城寂静无声,但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沈倾凰的目光,却越发坚定起来。无论前路如何艰险,她都必须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