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下的汉东，霓虹闪烁，欲望与权力的气息在空气中交织、发酵。
会场的喧嚣被隔绝在身后。
林天浩的话语，却在祁同伟的脑海里掀起惊涛骇浪。
“她父亲爱财，她爱名。”
“从今天起，把他们想要的一切，都给他们。”
“然后再一样样拿回来。”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火的钢针，扎进祁同伟最敏感的神经。这不是一个命令，这是一个授权。一个让他去复仇，去清算的授权。
林天浩侧过身，平淡地看着他。
“天眼集团，我给你一百亿的初始资金授权。”
祁同伟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一百亿。
这个数字，像一座无法想象的大山，重重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几乎喘不过气。他这半生汲汲营营，赌上尊严，赌上一切，所追求的东西，在这个男人嘴里，只是一个轻飘飘的初始资金。
“你的第一个目标，汉东省公安厅，吴建城。”
林天浩没有给他任何缓冲的时间，直接说出了一个名字。
吴建城。
这个名字，是祁同伟前半生所有屈辱和不甘的源头。
是他曾经最为敬重的恩师，也是亲手将他推入深渊，让他为了一个可笑的前程，在全校师生面前下跪求婚的始作俑者。
祁同伟的身体绷紧了。
那些被他强行压在心底，以为已经结痂的伤疤，在这一刻被瞬间撕开，鲜血淋漓。
“我需要看到你的价值，祁同伟。”林天浩的口吻没有丝毫波澜。“这把刀，要够快，够利。”
祁同伟没有说话。
他只是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转身，毫不犹豫地走进了夜色里。
他的背影，决绝而孤寂。
……
一辆黑色的奥迪A8，平稳地行驶在前往省公安厅家属大院的路上。
车内，祁同伟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
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毕业分配时，吴建城那张“语重心长”的脸。
“小祁啊，年轻人，要去基层好好锻炼一下，这对你未来的发展有好处。”
然后，他被一脚踢到了偏远的山区派出所。而梁群峰的女婿，一个远不如他的草包，却留在了省厅。
山区的那几年，他缉毒，他拼命，他身中三枪险些丧命，换来一个英雄的称号。他以为，这下总该能调回去了吧。
可吴建城再次找到了他，这一次，是劝他放弃。
“小祁，你的功劳，组织上都看在眼里。但是，有些事情，不是光靠功劳就行的。梁书记的女儿，对你有点意思，这是你的福气啊。”
福气？
祁同伟的心中，只有无尽的冷笑。
他去求梁璐，在汉东大学的操场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捧着鲜花，跪了下去。
那一跪，跪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骨气。
也正是那一跪，让他彻底看清了吴建城那张伪善面具下的真实嘴脸。什么恩师，什么栽培，不过是把他当成一颗可以随时牺牲，用来讨好上级的棋子。
从那一刻起，祁同伟的心就死了。
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往上爬。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直到有一天，能把这些曾经羞辱他、践踏他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现在，机会来了。
车，缓缓停下。
省公安厅家属大院，一栋略显陈旧的二层小楼前。
祁同伟睁开眼，推门下车。
他没有带任何东西，两手空空，一步步走上台阶，按响了门铃。
开门的是吴建城的妻子。
看到祁同伟，她愣了一下，随即热情地招呼：“哎呀，是同伟啊，快进来快进来，老吴，你看看谁来了！”
吴建城正穿着睡衣，戴着老花镜在客厅看报纸。听到声音，他抬起头，扶了扶眼镜，露出一丝意外。
“同伟？这么晚了，你怎么过来了？”
他放下报纸，站起身，依旧是那副领导兼长辈的派头。“来，坐。喝点什么？”
“不了，吴厅长。”
祁同伟的称呼，让吴建城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厅长？
这个称呼，太官方，太生分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这么见外。”吴建城打着哈哈，亲自去倒茶。“工作上的事，明天去单位谈嘛。今天到家里来，就是师生，就是叔侄。”
祁同伟没有动，也没有接话。
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客厅中央，看着吴建城忙前忙后。
直到吴建城把一杯热茶递到他面前。
“吴厅长，我今天来，是代表天耀资本，通知您一件事。”
祁同伟开口了，平直的陈述，没有任何情绪。
天耀资本？
吴建城端着茶杯的动作停住了。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你和天耀资本有什么关系？”
“从今天起，我负责天耀资本旗下，天眼集团的所有事务。”
祁同伟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没有多余的废话，直接点开一个视频文件，放在了吴建城面前的茶几上。
视频的画面有些昏暗，似乎是在一个豪华的地下赌场。
一个年轻人，正搂着两个金发女郎，疯狂地将一沓沓的美金推上赌桌，口中还用英语兴奋地叫嚣着。
那个年轻人的脸，吴建城再熟悉不过。
是他的宝贝儿子，吴瑞。
吴建城的手开始发抖，茶杯里的水洒了出来，烫在他的手背上，他却浑然不觉。
“这……这是什么……”他的嗓子发干。
“令公子，吴瑞，现在应该在温哥华。”祁同伟的声音没有起伏。“他名下的离岸公司，在过去三年里，共计接受了七笔来自南美贩毒集团的资金，总金额一亿三千万美元。这些钱，通过购买赌场筹码再兑换的方式，已经洗干净了。”
祁同伟滑动屏幕，一张张银行流水，公司注册文件，资金流向图，清晰地呈现在吴建城眼前。
证据链完整得可怕。
每一个数字，每一个签名，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吴建城的心脏上。
“你……你……”吴建城指着祁同伟，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发怒，想呵斥，想用自己厅长的权威来压倒对方。
可是在这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他所有的官威，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终于明白了。
这不是试探，不是威胁。
这是审判。
“你想要什么？”吴建城瘫坐在沙发上，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
“明天早上九点之前。”祁同伟收起平板电脑，转身走向门口。“我需要看到您的主动退休申请报告，理由是身体原因。”
他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这对您，对吴瑞，都好。”
说完，他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他身后轻轻关上。
客厅里，只留下吴建城一个人，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茶几上的那杯茶，还在冒着热气。
夜风吹在祁同伟的脸上，很凉。
复仇的快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强烈，反而是一种巨大的空虚。
他清算了第一个人。
用一种他过去想都不敢想的方式，轻松，利落，不留任何余地。
这就是林天浩给他的力量。
一种可以无视规则，直接碾碎对手的，神一样的力量。
他坐回车里，拿出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瞬间就被接通。
“林总。”
“事情办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然后传来林天浩平淡无波的回应。
“嗯。”
只有一个字。
紧接着，是第二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