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稠如墨,霓虹灯在车窗外拖曳出迷离的光轨。封闭的车厢仿佛一个与世隔绝的茧,空气里弥漫着危险而粘稠的暧昧。属于盛少罂的虞美人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香,无声地侵占了每一寸空间,霸道地缠绕着高途的感官。
高途双手死死握着方向盘,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他目视前方,将全部精神强行灌注于路况,试图忽略身边那道如有实质的目光。他开着盛少罂的车,这认知本身就让他如坐针毡,仿佛被钉在了她的所有物上,无处可逃。
盛少罂慵懒地陷在副驾座椅里,醉意让她平日里锐利的线条柔和了几分。她侧着头,目光毫不避讳地流连在高途紧绷的侧脸和微颤的睫毛上。
“小兔子,”她忽然开口,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和一丝懒洋洋的媚意,“专注的样子……还挺迷人的。”她刻意顿了顿,对比道,“比某些只会板着脸使唤人的家伙,看着顺眼多了。”
高途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得更紧。“盛小姐,您喝多了。”他试图用平静无波的语调回应,声音却泄露出一丝干涩。
“多吗?”盛少罂轻笑,忽然倾身靠近,温热的呼吸挟着酒意拂过高途的耳廓,“我清醒得很……至少,比那个需要‘柔弱’秘书挡酒的上司,清醒得多。”
沈文琅毫不犹豫带着花咏离开的画面,与此刻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钝刀研磨着高途的心脏。他身体僵硬,几乎无法动弹。
“沈总他……只是不便饮酒。”他听到自己声音微弱的解释,苍白无力。
“哦?不便到需要亲手揽着人离开?”盛少罂拖长了语调,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冰凉的车窗,眼神却像钩子锁着高途,“小兔子,你这自欺欺人的本事,倒是和你处理工作的能力一样……出色。”
这话精准地刺破高途努力维持的平静。他抿紧唇,眼底掠过难堪。
恰逢红灯,车子缓缓停稳。
盛少罂忽然伸出手,冰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高途放在档位上的手背。那一触即分的碰触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窜过高途的四肢百骸,让他猛地一颤,几乎弹起来。
“紧张什么?”盛少罂歪头看他,眼中闪烁着狡黠又危险的光芒,像逗弄爪下猎物的猫,“怕我?还是……”她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蛊惑,“其实……有点期待?”
“盛小姐!请自重!”高途猛地抽回手,脸颊滚烫,心跳狂飙,慌乱地看向窗外。那深埋心底十年的、对沈文琅的固执暗恋,在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被轻易撕开,露出内里卑微渴望被看见的核。
车内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氛围却更加粘稠。高途惊恐地发现,因为情绪剧烈波动,抑制剂的效果正在减弱,那清冽的鼠尾草气息不受控制地丝丝缕缕逸散出来,绝望地与霸道的虞美人香气交织。
果然,盛少罂微微倾身,鼻翼轻动,在昏暗光线下她的眼眸亮得惊人:“嗯……果然,还是这个味道最特别。干净又沉静,比宴会上那些庸俗的脂粉味,高级多了。”
她的赞美直接而大胆,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高途心中紧锁的盒子。从未有人……从未有人这样直白地肯定过他信息素的味道。在沈文琅那里,这气息只代表着“那个令人厌烦的omega”,是他拼命想要隐藏、甚至自我厌弃的根源。
而盛少罂,这个强大危险的Alpha,却一次次告诉他,他的味道“好闻”。
这种肯定,对于在否定和伪装中煎熬太久的高途而言,像毒药般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心跳巨响,在死寂的车厢里擂动。高途死死咬住下唇,克制着身体的颤抖。他感觉自己站在悬崖边,身后是沈文琅冰冷的视线,面前是盛少罂带着罂粟芬芳的、诱惑他坠落的手。
“为什么……”他无意识地呢喃,声音轻得像叹息,“为什么是我……”
盛少罂听到了。她静默了几秒,看着他挣扎泛红的眼尾和紧抿的唇线。
然后,她伸出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只是极轻地拂过他紧握方向盘的手背上方,带着一种近乎怜惜的错觉。
“或许是因为,”她的声音低沉下来,褪去些许戏谑,多了一丝难以捉摸的认真,“在一堆矫揉造作的假花里,偶然发现一株带着露水、在石头缝里拼命生长的真草,总会让人觉得……格外新鲜,格外有意思。”
她顿了顿,收回手,目光投向窗外流转的霓虹。
“而且,看某些人因此跳脚的样子,不是更有趣吗?”
高途瞬间明白了自己在她棋局中的位置。冰冷的失落和自嘲汹涌而来,刚才那点可笑的悸动显得无比荒唐。他猛地踩下油门,车子微微窜出,只想尽快结束这令人混乱的行程。
星澜湾公寓很快出现在眼前。高途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将车平稳刹停在专属落客区。
“到了,盛小姐。”他的声音恢复了平淡疏离,甚至裹上了一层冷硬的壳。
盛少罂似乎并不意外,唇角弯了弯,解开安全带,却未立刻下车。她侧身,目光再次掠过他紧绷的侧脸和微颤的睫毛。
忽然,她毫无预兆地再次倾身逼近!
高途吓得猛地后缩,后背紧贴椅背,瞳孔因惊惧放大。
盛少罂却在极近的距离停住,鼻尖几乎蹭到他颈侧的肌肤,深深地、如同确认印记般嗅了一下那清冽的鼠尾草气息。
然后,她退开,脸上带着偷腥成功的猫一般的满足笑容。
“谢谢护送,我的专属司机。”她声音轻快,推门下车,酒红色裙摆划出优雅弧线,“车子你开回去就好,下次……我再找你去取。”
她扶着车门,弯腰对车内脸色煞白的高途眨了眨眼,丢下最后一句:
“别忘了我们的‘交易’。你妹妹在涅墨西斯,会很好。而我要的……一直很简单。”
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hS集团的方向,旋即不再停留,转身摇曳生姿地步入公寓大堂,消失在水晶灯璀璨的光晕里。
高途独自僵在驾驶座,心脏狂跳,颈侧被呼吸拂过的地方灼烧般滚烫。车内,她的气息与他自己失控的信息素绝望地缠绕,无声见证着他的动摇、惊慌,和那被轻易挑起又摔碎的、微不足道的期待。
他疲惫地闭上眼,额头抵上冰冷的方向盘。
纯净的鼠尾草气息,在封闭空间里静静弥漫,却已无法摆脱那缕名为“虞美人”的、入侵的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