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迪车在深夜的环城路上疾驰。
李国华缩在副驾驶座上，双手被刘志涛用扎带绑在身前，眼睛盯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路灯，脸色惨白得像纸。他嘴唇一直在抖，想说什么，又咽回去，反复好几次。
刘志涛开着车，没看他，但余光一直注意着他的动静。
“想说什么就说。”刘志涛打破沉默，“到地方之前，你还有时间。”
李国华喉咙里发出咕噜声，像呛了水。
“……水……给我点水。”
刘志涛从车门储物格里拿出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拧开，递过去。李国华双手被绑，只能就着刘志涛的手喝了两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睡衣上。
“谢谢。”他哑声说。
“不客气。”刘志涛收回瓶子，“现在，告诉我你和老K的事。”
李国华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像是在积蓄勇气。
“三年前……那时候，我还是生物工程学院的普通教授，接了一个军方背景的科研项目，保密级别很高。”他声音很轻，像怕被谁听见，“项目内容是……新型神经阻断剂的研发。”
刘志涛皱眉：“神经阻断剂？”
“一种……能暂时阻断人体痛觉神经传导的化学物质。”李国华解释，“本来是用于战场急救，让重伤士兵在等待救援时感觉不到疼痛。但后来……有人找到了我。”
“老K？”
“不是他本人。”李国华摇头，“是一个中间人，代号‘医生’。他出价五百万，要我改良配方，把药效增强，持续时间延长，而且……要能通过空气吸入或皮肤接触快速起效。”
刘志涛握方向盘的手紧了紧。
他听懂了。
这不是用来救人的药。是用来绑架、审讯、或者无声无息放倒目标的工具。
“你做了？”他问。
李国华低下头：“我……我当时需要钱。我女儿在美国留学，查出白血病，治疗费是个天文数字……我走投无路了。”
车里安静了几秒，只有引擎的嗡鸣。
“我花了三个月，改良了配方。”李国华继续说，“交给‘医生’那天，他给了我现金，装在两个大行李箱里。还警告我，忘掉这件事，否则我和我的家人都会有麻烦。”
“然后呢？”
“然后……”李国华声音开始发抖，“大概半年后，我在新闻上看到一则消息。南美某国，一个反对派领袖在严密安保的别墅里离奇昏迷，醒来后神志不清，像被洗脑了一样……警方在现场检测到微量不明化学物质残留。”
他转头看刘志涛，眼睛里全是恐惧。
“那个化学物质的分子结构……和我改良的配方，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
刘志涛懂了。
老K用他研发的药，干了票大的。
“后来‘医生’又找过你吗？”刘志涛问。
“找过。”李国华说，“就在去年。他说……有人想见我，问我愿不愿意再做一次‘升级’。我拒绝了，我女儿的病已经控制住了，我不想再碰这些事。他也没勉强，只是说……‘那个人’可能会亲自来找我。”
“那个人就是老K。”
“对。”李国华颤声，“我以为事情过去了……直到今晚，你出现，说要带我去水塔……我就知道，他来了。”
刘志涛看着前方越来越近的城郊轮廓，脑子里快速整理信息。
老K要李国华，不是为了寻仇，是为了他的专业知识。这个神经阻断剂，老K还在用，而且需要升级。
为什么？
他到底要干什么更大的事？
车子拐下环城路，驶向通往水塔的荒僻小路。路况变差，颠簸起来。
李国华被颠得东倒西歪，忽然抓住刘志涛的胳膊：“你……你能不能放了我？我给你钱！我所有的积蓄，一百多万，都给你！求你！”
刘志涛甩开他的手：“放了你，我兄弟会死。”
“我可以帮你！我有资源，我可以——”
“安静。”刘志涛打断他，“到了。”
水塔的轮廓出现在前方，像一头蹲伏在黑暗里的巨兽。
刘志涛把车停在塔下三百米外的树丛里，熄火。
“下车。”
李国华不动，眼神哀求。
刘志涛拔出军刺，抵在他脖子上：“下车，或者我拖你下去。”
冰凉的刀刃贴着皮肤，李国华打了个寒颤，慢慢推开车门。
夜风很冷，吹得两人衣角飞扬。
刘志涛押着李国华，朝水塔走去。脚下是碎石和杂草，踩上去沙沙作响。
走到塔下，他抬头。
塔顶平台边缘，一点火星亮起——是烟头。
老K已经在等了。
“上去。”刘志涛推了李国华一把。
李国华腿软，差点跪倒，被刘志涛拎着胳膊拽起来，拖向铁梯。
爬梯子的过程很慢。李国华手脚发软，爬几阶就喘得厉害。刘志涛跟在后面，警惕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没有埋伏。
至少，他没发现。
爬到塔顶平台，老K正背对着他们，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手里夹着烟，面罩下的眼睛扫过李国华，又看向刘志涛。
“准时。”老K说，“人也没受伤。不错。”
李国华看到老K的瞬间，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瘫坐在地上，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老K走到他面前，蹲下，伸手拍了拍他的脸。
“李教授，好久不见。”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李国华声音带着哭腔，“钱我都还给你！当年那五百万，我加倍还！求你放过我……”
“钱？”老K笑了，“我不缺钱。我缺人才。”
他站起来，看向刘志涛：“你可以走了。”
刘志涛没动：“我们的约定呢？”
“约定？”老K想了想，“哦，你说放过你一次。可以，我说话算话。从现在起，七十二小时内，我不杀你，也不动你身边的人。但七十二小时后，游戏继续。”
“你要他做什么？”刘志涛看向李国华。
“这就和你无关了。”老K说，“好奇心太重，容易短命。”
刘志涛沉默了几秒，转身走向梯子。
“等等。”老K叫住他。
刘志涛停住，没回头。
“提醒你一句。”老K的声音在风里飘忽，“赵金标那边，你玩得不错。但他背后的人，你惹不起。趁早收手，还能多活几天。”
刘志涛没回应，顺着梯子爬了下去。
脚步声渐远。
塔顶只剩老K和李国华。
老K走到平台边缘，看着刘志涛的车亮起尾灯，驶离，消失在夜色里。
然后他转身，走回李国华身边，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里面装着无色液体。
“认识这个吗？”他把瓶子在李国华眼前晃了晃。
李国华盯着瓶子，瞳孔收缩。
“这……这是……”
“三年前你给我的配方，第一代产品。”老K拧开瓶盖，一股淡淡的甜杏仁味飘出来，“效果不错，但有个缺点——生效太慢，要三十秒。三十秒，足够一个训练有素的人开枪或者按警报了。”
他把瓶子凑到李国华鼻子前。
“我要你，在四十八小时内，把生效时间缩短到五秒以内。能做到吗？”
李国华脸色惨白：“这……这需要实验室，需要设备，需要——”
“我都准备好了。”老K打断他，“离这儿不远，有个私人实验室，设备齐全。你只需要干活。”
“如果我拒绝呢？”
“拒绝？”老K笑了笑，收起瓶子，“你女儿在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医学中心，病房号是7412，主治医生叫罗伯特·陈。需要我继续说下去吗？”
李国华浑身僵住。
“我……我做。”他哑声说，“但你要保证，不碰我女儿。”
“当然。”老K扶他起来，“我是个讲规矩的人。你帮我，我保你女儿平安。很公平。”
他带着李国华走到平台另一侧，那里垂着一根速降绳。
“下去，下面有车等你。司机会带你去实验室。”
李国华看着那根绳子，又看看老K，最终咬牙抓住绳子，滑了下去。
老K站在塔顶，看着车子载着李国华离开。
然后他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人到手了。”他说，“实验室那边准备好，四十八小时，我要成品。”
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老K冷笑：“刘志涛？他还有用。赵金标那边，让他再闹一闹。我要看看，这个小红宝，到底有多少斤两。”
挂断。
他最后看了一眼城市灯火，转身，抓住另一根速降绳，滑了下去。
身影融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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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时间，码头三号仓。
黑豹跟着那个也叫“老鬼”的看仓库老头，走进仓库最深处。这里堆满了贴着“精密仪器”标签的木箱，灰尘很厚，显然很久没人动过。
老头六十多岁，佝偻着背，脸上有道疤从眉心划到嘴角，瞎了一只眼，剩下的那只眼浑浊但锐利。
“福伯让你来的？”老头声音嘶哑，像破风箱。
“是。”黑豹点头。
“以前跟陈天豪的？”
“嗯。”
老头上下打量他，那只独眼里没什么情绪：“能打？”
“还行。”
“杀过人？”
黑豹沉默两秒：“杀过。”
老头点点头，走到一个木箱前，用撬棍撬开箱盖。里面不是仪器，而是一排排用油纸包好的手枪，乌黑发亮。
“AK，格洛克，五四，都有。”老头说，“今晚有批货要送出去，路上可能不太平。你跟着押车，机灵点。”
黑豹看着那些枪，心里一沉。
他知道码头有灰色生意，但没想到规模这么大。这些枪足够武装一个排。
“送哪儿？”他问。
“不该问的别问。”老头从箱子里拿出一把格洛克19，检查了下，扔给黑豹，“会用吧？”
黑豹接住，熟练地卸下弹匣，拉套筒检查枪膛，动作流畅。
老头独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子弹在那边箱子里，自己拿。半小时后，有辆蓝色货柜车来，车牌尾号331。你上那辆车，听司机指挥。”
“就我一个人？”
“还有一个。”老头指了指仓库角落。
黑豹看过去，那里蹲着个瘦小的年轻人，正在低头擦枪。听到动静，抬起头，露出一张娃娃脸，但眼神很冷。
“他叫阿飞，跟车三年了，规矩都懂。你跟着他学。”老头说完，背着手走了。
黑豹走到阿飞面前，伸出手：“黑豹。”
阿飞没握手，只是点点头，继续擦枪。
“新人？”阿飞问，声音很年轻。
“嗯。”
“以前干什么的？”
“跟你没关系。”
阿飞笑了笑，露出一颗虎牙：“脾气不小。行，今晚跟着我，少说话，多看，多听。子弹不长眼，死了可没抚恤金。”
黑豹没理他，走到子弹箱前，抓了几盒九毫米子弹，塞进背包。又拿了个备用弹匣。
阿飞擦完枪，站起来，活动了下脖子。
“对了，提醒你一句。”他说，“押车这活儿，最怕的不是外面人，是自己人。”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阿飞看着他，“车上谁都有可能背后捅你一刀。所以，别信任何人，包括我。”
说完，他背起包，朝仓库外走去。
黑豹跟上去，心里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半小时后，蓝色货柜车准时到达。
司机是个光头大汉，脸上有纹身，看到黑豹，皱了皱眉：“新人？”
“福伯安排的。”阿飞说。
司机没再说什么，挥挥手：“上车吧。老规矩，阿飞坐副驾，新人坐后面货柜里。”
黑豹一愣：“坐货柜里？”
“不然呢？”司机不耐烦，“后面有观察孔，能看见外面。货柜里有座位，死不了人。”
阿飞拍拍黑豹的肩膀：“第一次都这样，习惯就好。”
黑豹咬牙，拉开货柜门钻了进去。里面很暗，只有几个巴掌大的观察孔透进路灯光。确实有个简易的折叠椅，固定在柜壁上。旁边堆着几个木箱，用帆布盖着，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他坐下，货柜门从外面锁上。
车子发动，缓缓驶出码头。
黑豹透过观察孔看着外面倒退的街景，心里涌起一股荒谬感。
几天前，他还是陈天豪手下头号打手，出门前呼后拥。
现在，他像个货物一样被锁在货柜里，去押送一批见不得光的东西。
江湖。
真他妈现实。
车子开了大概二十分钟，突然一个急刹。
黑豹身体前冲，撞在木箱上。他稳住身形，凑到观察孔往外看。
外面是条偏僻的省道，前面横着两辆车，堵住了路。七八个人站在车旁，手里都拿着家伙。
拦路的。
司机摇下车窗，探头骂：“操！哪条道上的？敢拦龙叔的车！”
对方领头的是个平头壮汉，拎着根钢管走过来：“车留下，人滚。不然全躺这儿。”
司机回头，对副驾的阿飞说了句什么。
阿飞点头，从座位底下抽出把砍刀，推门下车。
黑豹在货柜里看着，手摸向腰间的枪。
但他没动。
老头和阿飞都说过，听指挥。外面没给信号，他不能贸然行动。
外面已经打起来了。
阿飞很能打，一把砍刀舞得虎虎生风，瞬间放倒两个。但对方人太多，围了上来。
司机也下车了，手里拿着根甩棍，加入战团。
但二对七，还是劣势。
黑豹看见阿飞后背挨了一棍，踉跄了一下。司机也被两个人按在车上，甩棍掉了。
就是现在。
黑豹一脚踹开货柜门锁，冲了出去！
他没有开枪——枪声太响，会引来警察。他拔出军刺，像头猎豹扑进人群。
第一个，军刺扎进大腿，拔出来，血喷。
第二个，侧身躲开钢管，肘击喉咙，对方捂着脖子倒下。
第三个，第四个……
黑豹的动作快、准、狠，全是实战中磨出来的杀人技。不到一分钟，七个人全躺在地上，哀嚎一片。
阿飞捂着肩膀，惊讶地看着他。
司机也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血，眼神复杂。
“你……”司机开口，“是黑豹？以前跟陈天豪的那个？”
黑豹没回答，只是甩了甩军刺上的血，插回腰间。
“路通了，走吧。”
司机和阿飞对视一眼，没再说什么，回到车上。
车子重新发动，驶过横在路上的车辆，继续前行。
货柜里，黑豹重新坐下，透过观察孔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黑暗。
他听见前面驾驶室里，阿飞小声问司机：“福伯从哪儿找来这么个狠人？”
司机沉默了几秒，说：
“他不是找来的。是自己送上门的。”
“什么意思？”
“意思是，”司机声音很低，“这种人，要么成为自己人，要么就得早点弄死。不然，迟早是祸害。”
黑豹闭上眼睛。
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
祸害？
也许吧。
但他这条命，从今天起，只为自己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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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城西安全屋。
刘志涛推开门时，阿强正坐在沙发上打瞌睡，手里还攥着咬了一半的面包。听到动静，猛地惊醒，看到是刘志涛，松了口气。
“涛哥，你回来了！”阿强站起来，“怎么样？那个人……”
“交给老K了。”刘志涛脱下沾了灰的外套，扔在椅子上，“暂时没事了。”
阿强想追问细节，但看刘志涛疲惫的脸色，没敢多问，只是去倒了杯热水递过来。
刘志涛接过，一口气喝干，然后瘫坐在沙发上，闭上眼睛。
脑子里还在回放今晚的一切：李国华的恐惧，老K的威胁，那个神经阻断剂的秘密……
他总觉得，老K要干的，不是普通的事。
但线索太少，想不通。
“涛哥，”阿强小声说，“刚才虹姐来电话，说明天下午茶馆的见面，王厉那边确认了，赵金标会去。”
刘志涛睁开眼：“几点？”
“三点。”
“知道了。”刘志涛揉了揉太阳穴，“明天上午，你去办件事。”
“什么事？”
“查查李国华的家庭情况，特别是他女儿。”刘志涛说，“要详细，在美国哪家医院，主治医生是谁，最近有没有异常。”
阿强愣了：“涛哥，你怀疑……”
“不是怀疑。”刘志涛说，“老K用他女儿威胁他。如果我们能找到他女儿，也许能反过来牵制老K。”
阿强倒吸口气：“可那是美国……”
“再远也是人。”刘志涛看着他，“阿强，我们现在每一步都是悬崖。多一张牌，就多一点活命的机会。”
阿重点头：“我明白了，我明天就去查。”
刘志涛拍拍他的肩膀，起身走向卧室。
走到门口时，他停住，回头：
“对了，黑豹那边……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阿强说，“但虹姐说，码头那边最近有批‘硬货’要出，动静不小。”
刘志涛沉默了几秒。
“知道了。睡吧。”
他关上门，躺到床上，却毫无睡意。
窗外，天色开始泛白。
新的一天。
新的危险。
他摸出枕头下的枪，握在手里。
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心。
江湖就是这样。
要么握紧枪，要么躺进棺材。
没有第三条路。
下一章预告：第十五章——下午三点，茶馆三方会面。赵金标会老实道歉，还是另有杀局？黑豹在码头的“价值”会如何被评估？老K的实验室里，正在发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