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钟表匠的阁楼与齿轮密码
摩托车在老城区的石板路上颠簸，阿银熟练地避开墙角的青苔，车把在狭窄的巷弄里灵活地转了个弯，最终停在一栋爬满常春藤的石楼前。阁楼的窗户嵌着彩色玻璃，阳光透过玻璃在地上投出细碎的光斑，像撒了一把融化的宝石。
“到了。”阿银摘下头盔，甩了甩被风吹乱的短发，“钟表匠老陈脾气怪得很，只在周三下午见客，今天正好赶上。”
林野抬头打量着阁楼，木质的门板上挂着块铜制招牌，上面刻着“时光修配”四个字，字体被岁月磨得发亮。门环是个齿轮形状，转动时发出“咔嗒”声，像在倒数某个时刻。他伸手推了推门，门轴发出干涩的摩擦声，一股混合着机油与檀香的气味扑面而来。
“进来吧。”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不用敲门，仿佛早已知道他们的到来。
阁楼比想象中低矮，天花板上悬着十几个大大小小的钟，有的指针飞速旋转，有的却静止在某个时刻。墙壁上挂满了钟表零件，齿轮、发条、游丝像标本一样排列着，阳光穿过彩色玻璃，在零件上流动，让金属表面泛起虹光。
角落里的工作台后坐着个老人，背微驼，戴着副镜片厚如瓶底的眼镜，手里正捏着个镊子，小心翼翼地调整着一个怀表的齿轮。他头也没抬，声音像生了锈的合页：“林深的孙子？”
林野一愣：“您认识我祖父？”
老人终于放下镊子，缓缓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浑浊却锐利，扫过林野掌心的星轨印记时，浑浊突然褪去一瞬，闪过精光：“何止认识。当年你祖父带着源锚碎片来修表，就是我帮他把碎片熔进了你的胎发里。”
阿银警惕地握住短刀：“您是守锚人？”
“曾经是。”老人重新低下头摆弄怀表，“现在只是个修表的。”他从抽屉里拿出个黄铜托盘，推到林野面前，“把玉佩放上去。”
林野依言将半块玉佩放在托盘里，玉佩刚接触到托盘，阁楼里所有的钟突然“当”地一声敲响，指针同时指向三点。老人吹了声口哨，怀表的后盖自动弹开，露出里面精密的齿轮组，其中一个齿轮上竟刻着与玉佩相同的纹路。
“有意思。”老人用镊子夹起玉佩，对着光端详，“源锚碎片与血脉绑定，这手法也就林深有这胆子。”他突然将玉佩往怀表旁一放，两者瞬间吸附在一起，组成完整的圆形，表面浮现出流动的星轨图——正是林野在图书馆地下室见过的织网图，只是这次多了个清晰的红点标记。
“红点是‘逆流者’的据点。”阿银凑近看，“在城西的废弃电站。”
老人嗤笑一声，从工作台下拖出个木箱，打开后里面是个巴掌大的铜制罗盘，盘面没有刻度，只有一圈圈嵌套的齿轮。“这是‘时序罗盘’，能定位附近的时间锚点。”他将罗盘递给林野，“老规矩，想借东西得留抵押。”
林野摸了摸口袋，除了那半块玉佩，只有祖父留下的旧笔记本。他刚要递过去，老人却摆手：“我要你腕骨上的星轨印记拓片。”
“不行！”阿银立刻反对，“印记是他与源锚的连接点，拓片可能被墨尘利用！”
老人冷笑：“要么留拓片，要么带着你的玉佩滚。”他重新拿起镊子，仿佛笃定他们不会走。
林野犹豫片刻，看向掌心的印记：“我拓。”他从背包里拿出张薄纸，按在手腕上，用铅笔轻轻涂抹，纸上渐渐浮现出星轨的纹路。“但我有个条件，告诉我祖父和墨尘的过往。”
老人接过拓片，小心地夹进一本厚重的皮面笔记本里，才缓缓开口：“三十年前，星轨实验室有三大支柱：林深负责理论，墨尘负责执行，我负责修复时间锚点。我们三个曾是过命的兄弟，直到墨尘的爱人死于时间乱流。”
他转动怀表，阁楼里的钟突然开始倒流，墙壁上的零件自动组合，拼出一段记忆投影——年轻的墨尘抱着个浑身是血的女人跪在实验室中央，林深站在一旁，手里握着源锚核心，表情痛苦：“她的时间线已经崩解，救不回来了。”
“你骗我！”墨尘嘶吼着掐住林深的脖子，“织网图能逆转时间，你就是不想救她！”
投影里的老陈试图拉开两人，却被墨尘一掌推开：“从今天起，星轨实验室只有‘逆流者’，没有兄弟！”他抢走半张织网图，撞碎玻璃冲了出去，留下林深捂着脖子咳嗽，老陈则捡起地上的碎玻璃，眼神复杂。
“后来呢？”林野追问。
“后来林深为了阻止墨尘用织网图逆转时间，把核心碎片拆成三份，一份熔进你的胎发，一份藏在记忆锚，还有一份……”老人顿了顿，指了指墙上的一个摆钟，“在我这。”
摆钟的钟摆突然脱落，露出里面的暗格，暗格里躺着个金属圆筒。老人拿起圆筒，递给林野：“这是‘时序密钥’，能启动织网图的安全协议。墨尘找了三十年，就为了这东西。”
林野接过圆筒，触手冰凉，筒身刻满了细小的齿轮纹路，与罗盘上的纹路完全吻合。他刚要打开，阁楼的门突然被撞开，墨尘的声音带着回音传来：“老陈，别来无恙啊。”
十几个黑衣人涌入阁楼，手里的能量枪泛着蓝光。墨尘站在门口，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的目光落在林野手里的圆筒上，嘴角勾起冷笑：“林深的孙子，果然没让我失望。”
老人将林野往身后一拉，工作台突然翻转，露出下面的暗道：“走！密钥里有我藏的坐标，去‘零号锚点’！”
阿银立刻拽着林野跳进暗道，暗道里漆黑一片，只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林野回头看，只见老人将怀表往地上一摔，无数齿轮从表壳里弹出，像活物般扑向黑衣人，阁楼里传来金属碰撞的脆响和墨尘的怒吼。
“抓紧！”阿银打开手电筒，光柱里能看到暗道两侧的墙壁嵌着齿轮，随着他们的移动缓缓转动。“老陈说的零号锚点，是星轨实验室的原点，也是织网图的核心所在地。”
林野握紧手里的圆筒和罗盘，突然想起祖父笔记本里的一句话：“当所有齿轮咬合，时光会露出它本来的模样。”他低头看了看掌心的星轨印记，又看了看圆筒上的齿轮，突然明白——那些看似散乱的锚点、碎片、密钥，其实都是钟表里的齿轮，只有找齐并拼合，才能让错乱的时间回归正轨。
暗道尽头透出微光，阿银踹开出口的木板，外面是片废弃的操场，跑道上的白线早已褪色，球门框锈得只剩个架子。远处的废弃电站烟囱冒着黑烟，像根指向天空的锈蚀指针。
“罗盘动了。”林野看着时序罗盘，盘面的齿轮开始旋转，红点正快速靠近，“墨尘的人追来了。”
阿银从背包里掏出两把手枪，扔给林野一把：“记住，瞄准齿轮——他们的能量核心藏在左胸，像怀表的位置。”她扯开外套，露出里面的战术背心，“老陈没骗我们，他果然早有准备。”
林野握紧枪，掌心的星轨印记发烫，仿佛在呼应罗盘的转动。他想起阁楼里那些静止的钟，想起祖父临终前的眼神，突然明白“万界知命”从来不是指预知未来，而是看懂那些散落在时光里的齿轮，明白每一个零件的位置与意义。
“走吧。”林野率先朝电站走去，脚步比来时更稳，“去把最后一块齿轮，装回它该在的地方。”
阿银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扬起笑意。阳光穿过电站的破窗，在地上投下网格状的阴影，像一张等待被填补的星图。远处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不是钟表，是命运重新咬合的声音——属于林野的，属于星轨的，属于所有被时间遗忘的碎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