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木雕
深秋的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在客厅的红木地板上洒下斑驳的光斑,却唯独照不进角落里那尊半人高的木雕——那是收藏家李先生半个月前拍下的宝贝,一尊阴沉木雄鹰雕像,此刻正泛着幽幽的黑光,像一头蛰伏的猛兽。
李先生穿着定制的墨绿色丝绸唐装,袖口绣着暗纹,满面红光地领着陈默往里走,脚下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搓着手,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得意:“陈先生,您可算来了!快瞧瞧我这新得的宝贝!上周在城南那场地下拍卖会上拍的,卖家说这是从唐代古墓里出来的,光看这阴沉木的质地,就知道是千年难遇的好东西!”
他快步走到木雕旁,伸手轻轻抚摸着鹰背:“您摸摸这木头,黑得发亮,摸着手感温润,一点都不扎手,据说阴沉木在地下埋了上千年,吸足了地气才有的这质感。还有这鹰眼,您仔细看——”
陈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雄鹰的双眼镶嵌着两颗指甲盖大小的宝石,不是常见的翡翠或玛瑙,颜色呈深褐近黑,却透着一股冷冽的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哪怕只是雕塑,也让人觉得被盯上了似的,心里发慌。
“这宝石叫‘鹰睛石’,据说专门用来镶嵌鹰形器物,夜里关了灯,这眼睛都能泛光!”李先生越说越兴奋,“自打把它请回家,我这精神头好得不得了!以前每天处理公司的事,到下午就累得睁不开眼,现在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照样精力充沛,连着签了三个大单,您说邪乎不邪乎?这绝对是祥瑞之物!”
陈默刚踏进客厅时,目光就被这尊木雕牢牢锁住,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他没接李先生的话,只觉得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异样的气息——不是古物该有的岁月沉淀感,而是一种急迫的、带着贪婪的“吸吮感”,像有无数根无形的细管,正从四面八方伸出来,悄无声息地抽走房间里的生气,连阳光都像是被这股气息削弱了几分。
“李先生,您说的‘精神百倍’,恐怕不是祥瑞,是透支。”陈默终于开口,声音沉了下来,“您仔细想想,最近家里人是不是总觉得疲惫?比如您爱人,是不是经常说浑身乏力,没干什么活就累得慌?孩子是不是也总喊累,晚上睡不安稳?”
李先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他愣了几秒,猛地拍了下大腿,眼神里满是诧异:“您这么一说,还真是!我爱人这阵子总说腰酸背痛,做饭都没力气,我还以为是她最近跳广场舞累着了;我家小子上初中,以前放学回来还能打半小时篮球,这两周一到家就往沙发上躺,说浑身没劲,夜里还总说梦话,喊着‘有东西抓我’——我还以为是换季着凉,没当回事,难道……”
“问题就出在这木雕上。”陈默迈步走向木雕,越靠近,那种“吸吮感”就越强烈,连呼吸都觉得沉重了些。他停下脚步,仔细打量着雕像:雄鹰展翅欲飞,翅膀边缘雕刻得栩栩如生,连羽毛的纹路都清晰可见;鹰爪紧扣着圆形木座,指节分明,透着一股凌厉的气势;整个雕像从形态到细节,都透着匠人的巧思,可越是精致,就越让人觉得不对劲——这哪里是雕塑,分明像一只随时会扑过来的活鹰。
陈默伸出右手食指,轻轻触碰到木雕的鹰翅——指尖刚碰到木头,就传来一股冰凉的触感,不是石头的冷硬,是那种渗进骨头缝里的阴寒,紧接着,一股细微却顽固的吸力顺着指尖往上爬,像是有生命似的,要钻进皮肤里,吸取他的精气。
他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股阴寒,脸色瞬间凝重起来:“李先生,这不是普通的木雕,是‘饲灵木雕’,是邪物。”
“饲灵木雕?”李先生吓得后退一步,脚下踉跄了一下,伸手扶住旁边的茶几才站稳,声音都变了调,“那……那是什么东西?是用来干什么的?”
“您看这木雕的纹理。”陈默指着鹰腹处的木纹,“普通阴沉木的纹理是自然舒展的,可这木头的纹理是扭曲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挤压过——这不是普通的千年阴沉木,是埋在养尸地的阴木。养尸地积满了阴煞之气,木头在里面埋了上千年,吸足了阴邪,本身就带着凶性。”
他顿了顿,语气更沉了:“更邪的是雕刻的手法。雕刻师用了失传的邪法,抓了一只横死的雄鹰——不是自然死亡,是被猎杀或活活饿死的,怨气极重的那种,把它的凶魂强行剥离,封进这阴木里。然后用生人精气饲养这凶魂,让它依附在木雕上。您说的‘好运’,全是它吸了您和家人的生命力换来的,它吸得越多,您短期内就越亢奋,可等它吸够了精气,要么您被耗得油尽灯枯,要么这凶魂会破木而出,找您‘雀占鸠巢’,到时候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李先生听得浑身发冷,冷汗顺着后背往下流,浸湿了唐装的内衬。他想起这阵子自己确实觉得心慌,夜里总做噩梦,梦见一只巨大的黑鹰从窗外扑进来,用爪子抓着他的肩膀,把他往黑暗里拖,每次都吓出一身冷汗,原来不是错觉!
“陈先生,您可得救救我和我的家人!”他猛地抓住陈默的手,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我这就把它扔了!不,我把它砸了!”
“不能扔,也不能砸。”陈默按住他,“这凶魂被邪法封印在木里,强行破坏木雕,只会让封印提前破裂。到时候凶魂没了束缚,失去了木雕这个‘容器’,会变得更加狂暴,到时候不仅是林家,整个小区都可能受影响,更难对付。”
“那……那怎么办?”李先生急得声音发颤,“总不能看着它一直吸我们的精气吧?”
“得按步骤来,先断了它的‘饲料’,再把凶魂引出来封印。”陈默说,“您现在立刻给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赶紧下楼,到小区花园里等着,不准任何人回来,把房子腾出来,我要单独处理这东西。”
李先生不敢耽搁,一边掏出手机给爱人打电话,一边快步往外跑:“我这就去!陈先生,您可千万小心!”几分钟后,他就领着爱人、孩子和保姆匆匆离开了,临走前还特意把房门关好,生怕打扰到陈默。
陈默独自留在客厅,转身面对那尊木雕。此时,木雕上的鹰眼似乎微微转动了一下,原本泛着冷光的宝石,竟透出一丝暗红,像滴在黑布上的血,死死盯住陈默,带着赤裸裸的威胁。空气里的“吸吮感”变得更加浓烈,连窗外的阳光都暗了下来,客厅里的温度仿佛骤降了好几度,冷得人打哆嗦。
陈默从背包里掏出一沓黄色的符箓,符箓是用黄表纸做的,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镇”字符,边缘还撒了些糯米粉。他走到房间四周,分别贴在门窗和墙角——每贴一张,就念一句简短的咒文,符箓贴上后,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瞬间隔绝了房间里的生气,断了木雕的精气来源。
接着,他取出一面巴掌大的古朴铜镜,镜面磨得光亮,能照出人影,边缘刻着一圈云纹,有些地方已经氧化发黑,一看就是有些年头的古物。铜镜背面用朱砂画了一个“引”字符,字符周围还刻着细小的符咒。他又从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青铜香炉,放在木雕前的地板上,点燃三炷线香,插在香炉里。
奇怪的是,线香点燃后,香烟没有像往常那样笔直上升,而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袅袅地飘向木雕,像是被它“吸”了过去,刚靠近鹰头,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在木雕表面,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陈默盘膝坐在铜镜前,将镜面对准木雕的鹰眼,闭上眼睛,双手结印,开始诵念《安魂咒》。但他念出的咒文,没有寻常安魂咒的温和舒缓,反而带着一种坚定的“剥离”与“净化”之力,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在客厅里回荡。随着咒文声,铜镜表面泛起一层淡淡的金光,将咒文的力量折射出去,像一束聚光灯,精准地聚焦在木雕的鹰眼上。
“嗡——”
咒文声刚落,木雕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放在旁边的青铜香炉被震得倾斜,香灰撒了一地,三炷线香也断了两根。木雕表面的黑光开始流转不定,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疯狂挣扎,仔细听,还能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类似鹰啸的声音,却被死死困在木里,发不出来,只能化作无声的嘶吼,震得空气都微微发颤。
那双鹰眼宝石突然红光爆闪,刺得人睁不开眼,整个客厅都被这红光笼罩,原本冰冷的气息变得狂暴起来,带着一股浓烈的怨气。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鹰形虚影从木雕上浮现出来——那虚影比木雕大了好几倍,翅膀展开几乎占满了客厅的天花板,羽毛凌乱不堪,沾满了“血污”般的红光,眼神猩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尖喙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鹰爪泛着寒光,显然就是那被封印的雄鹰凶魂!
它猛地扑向陈默,速度快得像一道黑影,却在靠近铜镜一米远的地方,被一道金光挡住。“砰”的一声,虚影撞在金光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声音刺耳得让人耳膜发疼。它不甘心地拍打着翅膀,试图绕开金光,可无论往哪个方向走,都被金光组成的屏障拦住,只能在原地疯狂挣扎。
陈默依旧闭着眼睛,诵念咒文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铜镜上的金光也越来越盛,将整个客厅都照得亮堂起来。虚影在金光中扭曲挣扎,身上的红光一点点变淡,气势也越来越弱,原本猩红的眼睛,渐渐变得黯淡,尖锐的嘶鸣声也低了下去,变成了哀鸣。
僵持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凶魂的力量终于被消耗殆尽。它发出一声极其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骤然收缩,从半人高缩成巴掌大小,化作一道微弱的红光,被铜镜牢牢吸了进去。镜面一阵模糊,隐约浮现出一只鹰的影子,扑腾了几下翅膀,几秒钟后便彻底隐没,恢复了平静,只有镜背上的“引”字符,还泛着淡淡的红光。
陈默立刻睁开眼,从背包里掏出一块红色的绸缎——绸缎上用金线绣着“封”字纹样,是专门用来封印邪物的。他迅速用红绸将铜镜包裹起来,系上死结,又在结上贴了一张小符箓,确保凶魂不会挣脱。
他站起身,走到木雕前。此时的木雕,早已没了之前的黝黑发亮,颜色变得灰暗干涩,像是被抽走了所有水分,表面的纹理也失去了光泽,变得粗糙不堪。那双镶嵌的“鹰睛石”,彻底黯淡下来,变成了普通石头的模样,再也没有之前的锐利和红光,像两颗不起眼的鹅卵石。
没过多久,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是李先生带着家人回来了。他推开门,探头往里看了看,见陈默安然无恙,才敢走进来,紧张地问:“陈先生,怎么样了?那东西……处理掉了吗?”
“凶魂已经被我封印在铜镜里了。”陈默举起包裹着红绸的铜镜,“这木雕没了凶魂寄宿,就是一块普通的阴木,留着也没用,反而会残留一些阴煞之气。您最好找个空旷的地方,比如郊外的空地,把它烧掉,烧的时候记得撒点糯米和朱砂,能彻底驱散残留的阴邪,烧完的灰烬要埋在三尺深的地下,别让野狗或飞鸟碰到。”
他顿了顿,又指了指红绸包裹的铜镜:“这面镜子里封着凶魂,戾气很重,我会把它送到城郊的青云观,让观里的道长们供奉三年,借正道香火的正大光明之力,慢慢化去里面的凶戾之气,等净化干净了,再把它送到道观的藏经阁封存,不会再出来害人。”
李先生连连点头,看着那尊变得灰暗的木雕,再也没有之前的喜爱,只剩下深深的后怕。他伸手想去碰,又猛地缩了回来,像是怕被什么东西咬到似的。“谢谢您,陈先生,真是太谢谢您了!要是没有您,我们全家都要被这邪物害了!”他紧紧握住陈默的手,一个劲地道谢,眼眶都红了。
送走陈默后,李先生不敢耽搁,当天下午就找了个朋友,开车把木雕拉到郊外的空地。他按照陈默的叮嘱,在空地上挖了个坑,把木雕放进去,撒上糯米和朱砂,点了一把火。火焰烧起来的时候,还发出一阵“滋滋”的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直到木雕被烧成灰烬,那声音才消失。李先生又亲手把灰烬埋进三尺深的地下,才算彻底松了口气。
经此一事,李先生再也不敢胡乱收藏来路不明的古物。后来他遇到心仪的宝贝,都会先请懂行的文物专家和玄学先生一起鉴定,确认没有问题,才敢入手。他常跟圈子里的朋友说:“别以为古物带着‘老气’就是好东西,有些东西,背后藏着的不是历史,是要命的陷阱!尤其是那些从墓里出来的、来历不明的物件,再喜欢也不能碰,命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