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雨接连下了好几天,东河沿村的土路变得泥泞不堪,连院子里的竹椅都沾了层潮气。
苏瑶靠在床头,正给孩子缝着小袜子,陆逸尘从外面回来,蓑衣上还滴着水,脸色比外面的天色还要阴沉。
“怎么了?是不是作坊出啥事了?”苏瑶赶紧放下针线,伸手想帮他解下蓑衣,却被陆逸尘轻轻避开。
他坐在桌边,双手撑着额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声音沙哑地开口:“村里……有人把俺爹娘以前的事翻出来了。”
苏瑶的心猛地一沉。
她知道陆逸尘的爹娘早年在邻县的镇上开过小铺子,后来因为时局动荡才回了农村,可具体是什么事,陆逸尘很少细说,只说都是过去的旧事,没必要再提。
“翻出啥了?”苏瑶轻声问,握住他冰凉的手。
陆逸尘抬起头,眼里满是疲惫:“有人说俺爹娘以前的铺子,雇过三个伙计,还租过两亩地,按成分算,得是‘富农’。
现在查成分查得紧,这话一传开,作坊里的乡亲看俺的眼神都变了,连张叔都劝俺最近别去作坊了,怕连累大家。”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敲打着窗棂,发出沉闷的声响。苏瑶看着陆逸尘通红的眼眶,心里像被揪着一样疼。
她知道,陆逸尘最在意的就是乡亲们的看法,现在被人翻出家里的旧事,还扣上“富农”的帽子,他心里肯定比谁都难受。
“别听他们的,”苏瑶握紧他的手,声音坚定,“你爹娘开铺子是为了糊口,雇伙计也是给人家一口饭吃,又没剥削过人,怎么就成富农了?咱们去找工作组说清楚,不能让他们这么冤枉人!”
陆逸尘却摇了摇头,苦笑了一声:“现在村里都传开了,说啥的都有。有人说俺们家以前藏过钱,有人说俺爹娘跟镇上的资本家有来往,就算去找工作组,也说不清了。”
他顿了顿,又说,“俺怕……俺怕因为这事连累你和孩子,还有村里的乡亲。”
苏瑶心里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知道陆逸尘是在为她和孩子担心,也是在为乡亲们担心。
可她更清楚,不能就这么认了,要是连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才真的没希望了。
第二天一早,雨停了,苏瑶扶着腰,跟着陆逸尘去了村支书家。村支书正坐在院子里抽烟,看到他们来,脸色有些复杂:“小陆,瑶瑶,你们咋来了?”
“支书,俺想跟您说说俺爹娘的事,”陆逸尘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俺爹娘以前开的铺子,就是个小杂货铺,卖些油盐酱醋,雇的三个伙计都是邻村的穷人家孩子,管吃管住,每个月还发工钱,从来没亏待过他们。”
“租的两亩地也是用来种些蔬菜,给铺子和家里吃,根本不算啥产业。这些事,邻村的老人都能作证,俺没说半句瞎话。”
村支书叹了口气,磕了磕烟袋:“小陆,俺知道你是个老实人,你爹娘的为人俺也听说过。
可现在这情况,不是俺说了算,得工作组点头才行。这样吧,俺跟工作组说说,让他们去邻县查查,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证人。”
苏瑶赶紧道谢:“谢谢支书,只要能查清楚,不管多麻烦,俺们都配合。”
接下来的几天,陆逸尘每天都去邻县,找当年认识他爹娘的老人,让他们帮忙作证。
苏瑶则留在村里,跟乡亲们解释,虽然很多人还是半信半疑,但也没人再明目张胆地说闲话了。
刘婶和李婶还是像以前一样,每天来给苏瑶送吃的,帮她收拾院子。
刘婶握着苏瑶的手说:“瑶瑶,俺们信你们,小陆是个好孩子,他爹娘肯定也是好人,那些瞎话咱别往心里去。”
李婶也说:“就是,等工作组查清楚了,看那些人还咋说!要是有人敢欺负你们,俺们第一个不答应!”
苏瑶心里满是感动,她知道,不管遇到啥困难,总有乡亲们在身边支持她和陆逸尘。
半个月后,工作组终于有了消息。他们去邻县调查了,找到了当年在陆逸尘爹娘铺子里干活的伙计,还有租地给他们的农户,大家都证明陆逸尘说的是实话。
他爹娘的铺子就是小本生意,没剥削过人,租的地也只是为了自给自足,按成分算,只能算“中农”,不是“富农”。
工作组在村里开了大会,当众宣布了调查结果,还批评了那些散布谣言的人。
陆逸尘站在台上,看着台下乡亲们真诚的笑脸,眼眶忍不住红了。他知道,这不仅是为他爹娘洗清了冤屈,更是让他和苏瑶、孩子能在村里安心过日子。
散会后,张叔拍着陆逸尘的肩说:“小陆,俺就知道你是个老实人,这下好了,总算查清楚了!明天赶紧来作坊,大家还等着跟你一起编竹篮呢!”
乡亲们也都围上来,跟陆逸尘和苏瑶道歉,说以前不该听信谣言,让他们受委屈了。陆逸尘笑着说:“没事,都过去了,咱们还是一家人。”
回到家,苏瑶靠在陆逸尘怀里,摸着隆起的小腹,轻声说:“你看,我说没事吧,只要咱们行得正坐得端,就不怕别人说闲话。”
陆逸尘紧紧抱住她,声音带着哽咽:“谢谢你,瑶瑶,要是没有你,俺真不知道该咋办。”
苏瑶摇摇头,笑着说:“咱们是一家人,就该一起面对困难。以后不管遇到啥事儿,咱们都一起扛,再也不分开。”
夕阳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苏瑶轻轻摸了摸小腹,感受着孩子的胎动,心里满是踏实。
她知道,以后的日子可能还会遇到困难,但只要有陆逸尘在身边,有乡亲们的支持,她就什么都不怕。
而他们的孩子,也会在这个充满爱和温暖的村子里,健康快乐地成长,成为他们最大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