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历无声地翻过了一页,昆明指挥部墙壁上挂钟的指针,冷静地标记着时间已步入1941年。
严明翊站在那幅覆盖了整面墙壁的亚太战区军事地图前,双手背在身后,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的目光反复扫过代表广袤太平洋的蓝色区域,以及星罗棋布的南洋群岛,最后定格在夏威夷群岛那个微小的点上。
地图上代表小鬼子的深红色箭头在大夏大陆呈现出僵持甚至局部收缩的态势,但这并未带来丝毫轻松。
“压力还在累积,而且更大了。”他低声自语,声音在安静的指挥部里显得格外清晰。
身边的几位参谋闻言,神色也更加肃穆。
过去的一年,战场态势确实在向有利于大夏的方向转变。
得益于昆明基地系统化输出的高质量兵员,以及通过滇缅公路和国际渠道陆续获得的苏式、美式装备,数个主力集团军的战斗力得到了实质性的提升。
在漫长的战线上,小鬼子以往那种咄咄逼人的攻势锐减,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焦灼的拉锯战,甚至是大夏军队发起的营团级规模的反击。
然而严明翊深知,这表面的“均势”之下,是小鬼子帝国正在被一根越收越紧的绞索扼住咽喉。
欧洲国家持续且不断加码的贸易制裁,特别是石油和废钢铁的禁运,对于资源极度匮乏的小鬼子而言,是足以致命的。
一个被逼到墙角后陷入资源困境的野兽,会做出什么?
严明翊的担忧正源于此——他害怕历史的轨迹会因为压力的急剧增大而提前发生偏移,那场原本在年底才会爆发,将美国彻底卷入战争的偷袭珍珠港事件,可能会提前上演。
“我们必须假设最坏的情况。”严明翊在一次高级别作战会议上强调,他的手指敲打着地图上的南海和东南亚:
“小鬼子国内的‘南下派’势力必然因此大涨。
他们迫切需要荷属东印度的石油,需要马来亚的橡胶和锡。
当谈判桌上无法得到,铤而走险就是唯一的选择。
而他们要南下,就必须拔掉美国太平洋舰队这颗钉子。
时间可能比我们所有人预想的都要紧迫。”
这种深刻的危机感,驱动着整个远征军指挥部,尤其是情报系统,高效运转起来。
宫丽领导的联合情报小组,几乎将所有的监听资源都投入到了对小鬼子的无线电监控中。
电讯室内,二十四小时都回荡着电台信号的噪音和译电员忙碌的键盘敲击声。
她们的重点监控对象,是小鬼子海军的主要通讯网络、驻台湾、海南岛小鬼子的电台联络,以及任何可能与“南方军”组建、调动相关的电文信号。
“严密监控任何涉及舰队,特别是航母编队集结、补给、异常航向的电文。”严明翊多次亲自向宫丽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
“哪怕是再微弱的信号,再隐晦的代号,只要涉及大规模海上机动,必须第一时间呈报。”
在这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中,备战工作也在争分夺秒地进行。
一批批在昆明基地接受了包括强化体能、步兵班组“三三制”战术、土木作业乃至基础步炮协同训练的士兵,被补充到前线各部队。
时间在焦虑的等待和紧张的备战中,来到了1941年5月。
这一天一份来自欧洲的紧急情报,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指挥部内引起了巨大的波澜。
“司令!急电!汉斯国于近期,出现大规模兵力调动,似乎要对毛熊动兵!”一名参谋拿着刚译出的电文,几乎是跑着送到了严明翊的办公室。
指挥部里瞬间响起一片议论声。
汉斯国的突然东进,意味着欧洲战局的彻底改变。
“毛熊国人能顶住吗?”
“这下约翰国的压力能减轻不少了。”参谋们交换着看法,情绪复杂。
严明翊迅速阅读着电文,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这一巨变对远东,特别是对小鬼子决策层可能产生的冲击。
他走到大地图前,目光从西欧移到东欧广袤的平原。
“立刻召集分析会议。”他命令道。
会议上严明翊阐述了他的判断:
“汉斯国行动,对小鬼子而言,是一剂强烈的兴奋剂。
这必然会极大地刺激小鬼子陆军内部一直存在的‘北进派’野心。
他们可能会认为,毛熊国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在西线,正是他们北上进攻西伯利亚,与汉斯国夹击毛熊国的‘天赐良机’。”
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军官,话锋一转:
“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担心的南下风险解除了。
恰恰相反,小鬼子陆海军关于‘北进’与‘南下’的战略争论会空前激烈,这会暂时牵制其决策效率,可能使得南下的最终决定时间点略有推迟。”
他走到地图前,指向东南亚的资源区:
“然而小鬼子的核心困境没有改变——他们缺乏石油,缺乏橡胶,缺乏一切维持战争机器运转的战略资源。
这些资源,只有在南洋才能获取。
北上西伯利亚,除了冰雪和漫长的补给线,他们能得到什么?
解决不了他们的燃眉之急。”
严明翊说出了自己的结论:
“因此汉斯国的行动,可能会让小鬼子决策层更加狂热,行动更加坚决。
但他们的主要战略方向,依然是资源丰富的南方。
我们判断,发动太平洋战争的关键时间点,大概率仍会在年底附近。汉斯国的行动带来的,可能只是几个月的延迟,而非战略方向的改变。”
会议结束后,宫丽拿着一份最新的监听汇总来到严明翊的办公室:
“近期小鬼子海军无线电活动异常频繁,加密等级普遍提升了一个级别。
我们监听到多个呼号与远洋训练、高强度演习相关的电文。”
宫丽汇报时,眉头微蹙:“但是截至目前,尚未捕捉到其主力舰队,特别是第一舰队有明确指向夏威夷方向的攻击性调动指令。他们的动向依然分散,且多有伪装。”
听到这里,严明翊内心深处,那根紧绷了数月的弦,稍稍松弛了一丝。
最坏的情况——提前爆发——看来大概率不会发生了。
历史的惯性,依然强大。
但他脸上没有任何轻松的神色:“不能松懈~!”
他对宫丽,也像是对自己说:“危机只是推迟了,并没有消失。1941年剩下的每一天,都可能是风暴来临前的最后宁静。”
他眼神锐利的看向宫丽:
“你们的监听工作,必须持续保持最高强度。小鬼子海军,尤其是航母和大型水面舰艇的动向,是重中之重。任何异动,无论大小,直接向我报告。”
随后他签署了一系列命令,要求各部队利用这“额外”争取到的时间窗口,进一步加速整训,囤积作战物资,深化诸兵种合成战术演练。
他在命令末尾特别强调:
“太平洋战火一旦点燃,我国抗战即与世界反法西斯战争彻底融为一体。
此乃我民族之巨大机遇,亦是对我战力之严峻考验。
各部务必把握时机,强化自身,以待时变!”
夜色渐深,指挥部内灯火通明。
严明翊和宫丽再次并肩站在那幅巨大的亚太地图前。
他们的目光越过大夏大陆绵长的战线,投向了那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广阔太平洋。
严明翊沉默着,心中波澜起伏。
1941年,命运的齿轮正在加速转动,那场注定要改变世界格局的风暴,正在遥远的海平面上积聚着力量。
他能做的,就是利用自己超越时代的认知,在这最后的时间里,让这片土地上的抵抗力量,准备得更充分一些,更坚韧一些。
他在等待着那个历史性时刻的最终到来,并且确信,这一次他和他的国家,将不再是完全被动的承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