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6月3日,夜晚。
豫东,兰封前线。
小鬼子第十四师团司令部设在一个刚刚占领不久的小镇里,原本的镇公所被临时征用,天线从院子里架设出去,隐约能听到电台滴滴答答的声响。
师团长土肥原贤二中将,背着手站在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地图上,代表小鬼子进攻势头的蓝色箭头,已经深深地刺入了兰封地区,将代表中国军队的红色防线撕开了一个明显的缺口。
土肥原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甚至有一丝轻蔑。
他伸出手指,在地图上从内黄、仪封,一直划到刚刚被占领的野鸡岗,最终停在兰封县城的位置上。
“进展神速,势如破竹。”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满足感。
旁边侍立的参谋长佐野忠义大佐适时地奉承道:“师团长阁下用兵如神,支那军队在我军面前,确实不堪一击。”
土肥原嗤笑一声:“不堪一击?”
随即摇了摇头,目光转向地图的东南方向,那是徐州战场的大致区域:“看看矶谷廉介和板垣征四郎他们在徐州打成什么样子了?耗费了那么多时间,那么多弹药,损失了那么多帝国勇士,才勉强推进。简直是帝国的耻辱!”
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明显的嘲讽:“再看看我们!第十四师团,孤军深入又如何?我们面前的支那军,番号不少,可哪一个能挡住皇军的铁蹄?一触即溃,望风而逃!这才是皇军应有的战斗力!”
佐野忠义连忙点头:“嗨依!阁下所言极是~!我军兵锋正盛,相信很快就能肃清兰封,直取开封。届时郑州门户洞开,切断平汉铁路,打通南下通道,首功必定属于我第十四师团!”
土肥原满意地点了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开封,指日可待~!郑州,也并非遥不可及~!此战之后,我倒要看看,军部里那些当初质疑我师团孤军深入的人,还有什么话说!”
他的脑海中确实闪过一个念头——是否应该分兵东进,去协助友军攻打那个久攻不下的济宁?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立刻就被他否决了。
他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不屑的笑容:“济宁?那里是块硬骨头,第十师团和大阪的那帮商贩兵(指第四师团)在那里啃了多久了?何必让我们英勇的士兵去碰那块石头?”
他转回头看着开封方向,语气变得轻快:“我们眼前,就是一堆软柿子!捏碎它们,占领开封、郑州,拿到最大的战功,这才是最明智的选择!捏软柿子,不好吗?哈哈哈哈哈!”
指挥部里回荡着土肥原贤二自信乃至狂妄的笑声。
他完全沉浸在“连战连捷”的喜悦和对友军的鄙视之中,丝毫没有察觉到,几支致命的利刃,已经在他视为后方的广阔区域悄然出鞘,正朝着他以及他的师团要害,急速袭来。
就在土肥原贤二在他的指挥部里做着直取郑州的美梦时,黄河北岸,一片漆黑的河滩上,无数黑影正沉默而迅速地移动着。
周卫国站在一处土坡后,举起望远镜,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夜风带着河水的湿气,吹拂在他脸上,带来一丝凉意。
“报告团长,一团全体人员,均已安全渡河,清点完毕,无一人掉队,无装备损失。”一名浑身湿透的传令兵压低声音报告。
周卫国放下望远镜,语气冷静:“好~!告诉各营,抓紧时间整理装备,检查武器弹药,十分钟后出发。”
“团长,我们去哪?”一旁的副团长问道。
周卫国展开一张防水地图,用手电筒蒙着布,借着微弱的光线,指向一个点:“这里,新乡。”
“新乡?那里有鬼子的机场!”副团长立刻反应过来。
周卫国目光锐利:“没错~!就是鬼子的机场。旅座给我们的第一阶段核心任务之一,就是端掉它,敲掉土肥原可能的空中支援,也为后续主力行动扫清障碍。”
他看了看怀表,现在刚过晚上九点。
“传令,全团急行军!目标新乡机场!我们要在明天天亮之前,赶到这里,发起攻击!”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一条长长的线,从渡河点到新乡,直线距离超过五十公里。
“五十公里夜路……”副团长微微吸了口气。
周卫国看了他一眼:“怎么?怕弟兄们撑不住?我们是特种旅,这点路,跑不死!告诉弟兄们,跑起来!路上非必要不准休息,不准发出大的声响!”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刚刚渡过黄河的特一团官兵,没有任何怨言,立刻行动起来。
队伍如同一条黑色的河流,离开河岸,融入北岸更深的夜色之中,向着西北方向的新乡,开始了这场争分夺秒的强行军。
土肥原贤二在兰封前线做着美梦,认为他的侧后安全无虞,可以安心地“捏软柿子”。
但他绝不会想到,他眼中的“软柿子”部队,已经化身为数把淬毒的尖刀。
一刀刺向他的空中支援(新乡机场),一刀即将刺入他的心脏地带(兰封后勤与重炮),而最强有力的一刀,则直接斩向他认为稳固的后方基地(菏泽)。
这个夜晚,注定无人安宁。
一场由严明翊精心策划,针对第十四师团的多点开花式的致命打击,已经进入了最后的倒计时。
夜色,掩盖了杀机,也掩护着致命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