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溶在沙发上休息了一会,看着时间差不多的时候,提前去浴室里冲了个澡,洗去一身烟火气。
他对着镜子,难得认真地把头发梳得板板正正,还特意挑了件看起来精神利落的衣服换上。
换鞋出门,下楼。
到了楼下,清爽的微风拂面,他忽然想起应该跟女儿说一声,于是拿出手机给江蓓儿发了条消息:“闺女儿,老爸出发了,有事打电话,乖!”
很快,手机震动,江蓓儿高冷地回复了一个字:“嗯。”
言简意赅,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江水溶笑了笑,跨上他那辆小电驴。
他果然没有食言,真的打开手机外卖App,开始接单。
因为现在距离下午四点还有一段不短的时间,闲着也是闲着,送两单溜达溜达也不错,还能完美覆盖“送外卖”这个出门理由。
如此一来,他也不算欺骗小孩了,因为他确实去送外卖了——顺路的那种。
手脚麻利地送完了两单,赚了点微不足道的跑腿费,江水溶不再接新的订单。
他骑着小电驴,心情愉悦地溜溜达达前往约会地点——行运茶餐厅。
他知道那个地方,算是深厦市有点名气的港式茶餐厅,只是以前没去那里吃过饭。
听说口味相当不错,不然生意也不会常年那么火爆。
到了茶餐厅门口,时间比约定的还早了半个小时。
江水溶停好车,整理了一下衣服,走了进去。
里面环境雅致,这个时间点人还不算最多。
他找了个靠窗的空位坐下,然后给严隽发了条消息:“我到了。”
没想到消息刚发出去,几乎立刻就收到了回复:“去二楼A区雅间等我。”
“好。”
江水溶回复道,心里暗叹这沟通效率真高。
他之前并不知道这家看起来大众化的茶餐厅居然还设有雅间。
为了快捷,他找到一位服务员,询问道:“你好,我要去二楼A区雅间,呃,等个朋友。”
“好的,先生请随我来。”
服务员训练有素,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礼貌地引着江水溶上了二楼。
拐了两个弯,走廊尽头,服务员推开了一扇厚重的实木门。
江水溶往里一看,哟吼,这地方也太不错了!
完全超出了他对“茶餐厅雅间”的想象。
轻奢现代的装修风格,面积大概有十来个平方,有一个超大的落地窗,光线充足,视野开阔。
中间摆着一张方正的大理石餐桌,足够坐四个人。
旁边还配备了一个舒适的长条沙发和一个小巧的书桌,整体环境安静私密,透着一股精致的小资情调。
“你确定……这是我要找的A区雅间?”
江水溶有点不确定地看向服务员,这规格看起来不像普通消费的地方。
服务员微笑点头,语气肯定:“先生请放心,不会有错的,A区只有这一个雅间。您朋友应该已经预定好了。”
“哦,那好的,谢谢。”
江水溶心下了然,肯定是严隽的手笔。
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服务员给他倒了一杯免费的凉茶,便微笑着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雅间的门被推开,严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穿着一身得体的奢侈品套装,勾勒出窈窕的身段,手里拎着个低调奢华的小挎包,脸上带着一丝忙碌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亮有神,显然是刚从工作岗位直接赶过来的。
“等很久了吗?”
严隽走到江水溶对面坐下,把包随手放在旁边的空座位上。
“没有很久,我也刚到一会儿。”
江水溶勾唇一笑,看着她,“你工作忙完了?”
“告一段落。”
严隽简单带过,拿起菜单,“想吃什么?这里的手艺很不错。”
“我都行,不挑食,你看着点吧。”
江水溶觉得,只要不是吃他自己做出来的那些黑暗料理,其他的,他基本都能接受。
“那好。”
严隽掏出手机,扫描了桌子上的二维码,开始在电子菜单上操作。
她点的十分丰富,虾饺、烧卖、肠粉、凤爪、流沙包、蛋挞……几乎囊括了下午茶的经典菜品,种类多,分量看起来也足,仿佛不是来吃下午茶,而是怕江水溶吃不饱,来吃正餐的。
点好餐,等待送餐的间隙,严隽端起面前的凉茶喝了一口,看似随意地开口,切入正题:“今天突然微我,是有什么别的事?”
不然怎么会莫名其妙发来一句“在干嘛”?
江水溶身体微微后靠,勾唇一笑,带着点痞气反问道:“怎么,没事就不能给你发消息吗?”
他顿了顿,眼神里带着一丝戏谑,提醒她,“上回你不是亲口说的,如果我想你了,可以联系你吗?”
严隽喝水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放下水杯,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美眸玩味地看向江水溶,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可真是不容易。我以为,江先生最近挺忙的,难得……还会想起我?”
“为什么这么说?”
江水溶蹙起眉头,心里有点纳闷,不知道严隽这话里藏的是什么意思,语气似乎有点……酸?
“不为什么,”严隽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指尖,语气轻描淡写,“只是……偶然听说,前几天,有人给江先生介绍了一位才貌双全的古典美女,好像是姓谢?名字也挺好听的,叫……谢婳?”
她首先提起了绝色秦淮的事,目光却锐利地观察着江水溶的反应。
江水溶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般笑了起来,他挑起大拇指,由衷地“称赞”道:“厉害!消息真灵通!”
这效率,这情报网,要不是知道她的身份,有人告诉他严隽是派人二十四小时专门跟踪他,他都会相信。
“消息么,”严隽淡淡一笑,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也没有很灵通,凑巧听人提起罢了。”
她说得云淡风轻。
江水溶两手一摊,笑容坦荡,解释道:“哎呀,那天是庄青那小丫头,拉着沐晴和樊帆,三个小朋友非要请客,说是感谢我之前的帮忙。我盛情难却就去了。庄青那丫头的确是有意想介绍一下,但我可没答应,天地良心!”
这话他说得是实情,那天他的确对谢婳没什么想法,而且那天之后他还独自去了西界,还在那里碰巧遇到了严隽……
等等!
西界!
江水溶脑中灵光一闪,他突然想起来那天在西界入口附近看到严隽的事。
难道……
他猛地看向严隽,眼神里带着探究和一丝难以置信:“那天你去西界……不会是特地去找我的吧?”
去找他质问跟谢婳相亲的事?
或者诸如此类?
严隽勾唇,没有立刻回答。
就在这时,雅间的门被敲响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将严隽点的一大桌精致茶点陆续摆放上桌。
菜品琳琅满目,香气四溢。
等服务员摆放好所有菜品,再次退出去之后,雅间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严隽这才拿起公筷,夹了一盘晶莹剔透的鲜虾肠粉,推到江水溶面前,声音比刚才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那天的确是去找你的。谁让你……背着我去相亲?”
她说完,自己似乎也觉得这话有点过于直白和小女人,微微别开脸,掩饰性地也给自己夹了一个虾饺。
江水溶心中莫名一暖,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拿起筷子,夹起那块肠粉就送进嘴里,咀嚼了几下,连连点头:“味道真好!”
“好吃就多吃点。”
严隽见他喜欢,唇角也漾开真切的笑意,自己也开始动筷。
这一桌子丰盛的下午茶,有饭有菜有点心有汤,琳琅满目,营养均衡。
江水溶吃着,心里还惦记着刚才的话题,觉得有必要再解释清楚一点,他放下筷子,看着严隽,语气认真了几分:“严隽,我得说清楚,我可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也没接触过别的女人。我这个人吧,有时候就是嘴上痛快痛快,喜欢瞎贫两句,但你千万别瞎猜。”
他并不想因为任何误会影响他们之间刚刚建立起来的这点难得的信任和默契。
“不必解释那么多,”
严隽抬眸看他,眼神清澈而平静,“要是不相信你,我今天怎么会约你出来吃这个下午茶?”
她看着江水溶,忽然展颜一笑,那笑容明媚自信,晃得江水溶有些眼晕。
江水溶愣了片刻,一时竟看得有些呆了。
这个女人,冷艳时气场迫人,笑起来却又如此惊艳,真的好美。
严隽再次开口,微微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傲娇和调侃:“而且,我也不相信,我严隽……怎么会连一个跳舞的都不如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既有玩笑的成分,也透露出她内心强大的自信。
江水溶正把一口肠粉塞进嘴里,听到这话,差点噎住,猛地把食物咽下去,刚要开口反驳或者说点赞美的话,却被严隽抢先了一步。
“庄青的父亲,庄万钧,跟我父亲早年就相识,有些生意上的往来,按辈分,我叫他一声老叔。”
严隽语气平缓地解释道,“只不过我平时太忙,庄青又年纪小,所以我们俩没怎么见过面,不算熟悉,但我认识她,也知道她是老叔的女儿。”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眼神里重新染上那抹玩味:“今天上午,老叔带着他的一位生意伙伴来找我谈合作,叫樊晟远。聊到一半,这位樊总当场就向我告了一状,说……你带坏了他儿子樊帆。”
说完,她好整以暇地看着江水溶,等待他的反应。
“咳……!”
江水溶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汤差点喷出来,赶紧咽下去,结果呛得咳嗽起来。
他顺了顺气,连忙解释道:“你可别听他们瞎说!偏听偏信要不得!是那小子自己跟他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没地方去,跑来投奔我。我看他可怜,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就……就好心帮他演了场戏,刺激一下他爸妈,让他们赶紧把儿子领回去好好沟通!”
他顺便赚了点“劳务费”的事,就觉得没必要详细汇报了。
严隽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脸上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再说了,”江水溶往前凑了凑,脸上带着点委屈和不忿,“我江水溶是那么随便、那么不靠谱的人吗?”
他好歹也算是个有“老婆”(虽然没领证)、有孩子(虽然孩子性格有点独且未来可能黑化)的人了,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严隽看着他急于辩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次的笑容里带着更多的温和与信任:“我知道你不是。所以……才请你吃个下午茶,谢谢你‘不是’。”
她说完,自然地拿起汤勺,将江水溶面前已经见底的汤碗重新舀满。
此时此刻的严隽,收敛了商场上的冷冽和锋芒,表现得温柔又贤惠,而且善解人意。
江水溶看着面前瞬间被填满的汤碗,碗里热气袅袅,他的心仿佛也被这热气熏得柔软起来,突然心底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郑重。
他放下筷子,看向严隽,眼神变得异常认真:“严隽,我们……我们现在这个情况,我们之间……”
他一时竟有些语塞,不知道该如何准确描述他们之间这种复杂又微妙的关系。
他们有共同的孩子江蓓儿(虽然那孩子有点不听话且未来堪忧,但毕竟是两人血脉的连接),也有了亲密的关系,如今相处起来,感觉彼此心里也都有对方的位置。
这要是在末世,环境单纯,看对眼了直接搬到一起住,就是光明正大的夫妻了。
可是现在,这个世界太复杂了!!
豪门恩怨、失忆梗、孩子教育问题、潜在的危险……一堆麻烦事绕在身边。
严隽看着江水溶眼中罕见的认真和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汤勺。
她伸出手,轻轻盖在了江水溶放在桌面的手背上,掌心温热。
“我明白你想说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但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严氏集团内部正在酝酿一场腥风血雨,她的几个叔叔虎视眈眈,外部还有无数明枪暗箭。
年幼的江蓓儿对她这个突然出现的亲妈充满警惕甚至敌意。
江水溶虽然强大,但他目前的身份和力量,还不足以完全应对眼前这过于复杂的局面。
贸然将一切摊开,可能会将他们三人都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缓一缓,等待更合适的时机,对大家都好。
她的手很暖,话语里的无奈和考量,江水溶听懂了。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千言万语,似乎都在这无声的交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