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溶是被一阵宿醉的钝痛给生生敲醒的。
后脑勺像是被重锤擂过,太阳穴突突直跳,喉咙干得冒烟,胃里更是翻江倒海,残留着法式大餐和红酒混合发酵后的诡异味道。
他痛苦地呻吟一声,眼皮沉重地掀开一条缝。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高得离谱、挂着繁复水晶吊灯的天花板。
身下触感柔软得不像话,像陷在云朵里。
他僵硬地转动脖子,看到巨大的落地窗外,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城市轮廓在微光中若隐若现。
“这是…哪儿?”
他脑子一片混沌,记忆断片在昨晚那惊世骇俗的一吐之后。
“醒了?睡得还可以吗?”
一个清冷、平静,听不出丝毫情绪的女声,如同冰珠落玉盘,突兀地在房间里响起。
“嗯,睡得还行…”
江水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声,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下一秒,他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这特么谁的声音?!
他猛地循声望去!
只见在房间另一侧,巨大的梳妆台前,站着一个身材高挑、比例完美的女人。
她穿着一身剪裁极其利落、质感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休闲装,抱臂而立,正用一种审视的、如同打量实验室标本般的冰冷眼神看着他。
那张脸…...萝莉般精致小巧,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五官挑不出丝毫瑕疵,组合在一起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凛冽寒意。
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随意地披散着,更衬得她脖颈修长,气质清绝。
严隽!
江水溶的脑子里“轰”的一声!
昨晚那混乱的记忆碎片瞬间拼凑起来——高级会所、难吃的法餐、红酒对瓶吹、撞人、呕吐…...还有那双寒潭般冰冷的眼睛!
“卧槽!”
江水溶内心哀嚎一声,差点从那张宽大得能打滚的床上弹起来!
他怎么会跟这位煞神共处一室?!
喝酒真是误事!
误大事啊!
他下意识地低头,手忙脚乱地检查自己的衣服。
还好,虽然皱巴巴的沾了点可疑污渍(大概率是他自己的呕吐物残留),但腰带完好,裤子拉链也严丝合缝。
他长长地、无声地吁了口气,还好还好,清白尚在,没有酒后乱性铸成大错…...
虽然对方是江蓓儿亲妈,但显然人家现在不认账啊!
他这边刚放下点心,严隽那边已经率先发难了。
她踩着柔软的地毯,无声地走近几步,那审视的目光仿佛带着冰碴子,刮得江水溶脸上生疼。
“江先生真是难请啊,”
严隽唇角勾起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语气是十足的阴阳怪气,“我让助理三番五次恭请大驾,想请您喝杯清茶,竟比登天还难。今日方知,原来江先生不是不喜欢茶,而是……更喜欢…...酒?”
最后一个字,尾音微微上扬,嘲讽值拉满。
江水溶被这开场白噎得够呛,只能干笑着试图蒙混过关:“美女…呃,严总,误会,都是误会!我其实也不太喜欢喝酒,昨天那不是…赶上了么!”
他努力让自己显得无辜又诚恳,“正好那套餐里配了那么大瓶红酒,不喝多浪费啊!”
嗯,这理由很充分!
勤俭节约是美德!
“浪费?”
严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冰冷的目光扫过他皱巴巴的衣襟,最终定格在他脸上,“江先生昨晚不仅‘勤俭节约’,还慷慨地‘分享’了呢。”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变得更加清晰冰冷,如同宣判:
“你吐我身上了。”
每一个字都像小冰锥,砸在江水溶的心上。
“赔!我赔!”
江水溶立刻挺直腰板,回答得斩钉截铁,态度端正得像个犯了错的小学生。
他是讲道理的人!
弄脏了人家衣服,赔钱天经地义!
正好兜里还有一千三…应该…够了吧?
“赔钱?”
严隽像是终于听到了想听的话,那冰冷的唇角勾起一个更加明显的、带着点残忍意味的弧度,“好啊。江先生果然爽快。我那件衣服,是普拉达当季最新款高定,全球限量三件,售价二百五十万。您看,您是打算转账呢,还是开支票??”
“什…什么?!”
江水溶的眼睛瞬间瞪得像铜铃,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怀疑自己宿醉未醒出现了幻听!
“二百五十万?!你那衣服…镶金边了还是嵌钻石了?!”
他声音都劈叉了,指着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超过一百五的t恤,“我这件镶金边了吗?没有吧!你那是什么神仙布料?能防弹还是能隐身?!”
面对江水溶的据理力争(气急败坏),严隽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的讥诮毫不掩饰,仿佛在说:你这种底层蝼蚁,也配质疑我的衣服价值?
“其实吧,”严隽优雅地撩了下垂在肩头的发丝,语气一转,带着点云淡风轻的残忍,“衣服,倒还是小事。”
江水溶心里刚升起一丝“有转机”的侥幸,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彻底打入冰窖。
“关键是,你酒后无德,行为不端,”
严隽的目光扫过这间奢华得令人咋舌的套房,“拉着我,强行进了这间总统套房…共度一夜。”
总统套房?!
江水溶只觉得眼前一黑!
他猛地环顾四周——巨大的空间,奢华的装饰,顶级的配置…...这特么住一晚得多少钱?!
他兜里那1300块,怕是连零头都不够!
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这…这钱…”
江水溶嘴唇哆嗦着,感觉血压都在飙升。
“这钱都还是小事。”
严隽再次轻飘飘地打断他,仿佛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关键是名声。我严隽,冰清玉洁,至今仍是完璧之身,”
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个字,眼神锐利地刺向江水溶,“堂堂上市集团总裁,被一个男人拉着在酒店总统套房共度一夜,这事要是传出去…这精神损失和名誉损失,江先生,您说,该值多少钱?一个亿?还是…更多?”
冰清玉洁?
完璧之身?!
江水溶像是被一道闪电劈中,瞬间抓住了重点!
他脑子里的沙雕雷达和逻辑推理能力瞬间满格启动!
他猛地抬起头,眼神不再闪躲,反而带上了一丝“抓到你把柄”的犀利。
江水溶一脸“你当我傻吗”的表情,心中暗暗盘算:完璧?
那江蓓儿哪冒出来的?!
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不过,对方居然敢明晃晃说自己是完璧,江水溶觉得,或许是这女的脑子不好,以至于忘了某些人或事。
早就听说,越是长的好看的女的脑子越不好!
此时此刻,纠缠过往也没意义。
想通以后,江水溶觉得自己有理,就事论事,底气十足:“再说了!我碰没碰你,我自己心里没数吗?!我衣服好好的!腰带都没动!我怎么可能干那种违背妇女意志的禽兽事?!我江水溶这点底线还是有的!”
他拍着胸脯,掷地有声。
严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击噎了一下,那张万年冰封的萝莉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
但仅仅是一瞬,她便恢复了那副掌控一切的冰冷面具。
“呵,”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避开了核心问题,直接绕回原点,“你碰没碰我,那有什么要紧?关键是,你毁了我的高定,二百五十万,该赔;这总统套房是你拽我进来的,账单该你付;至于名誉损失…”
她优雅地走到旁边的吧台,给自己倒了小半杯晶莹剔透的矿泉水,姿态闲适,“我严氏集团的股价,我个人的公众形象,随便波动几个点,损失都是以亿计。我给你打个折,名誉损失费,算你一个亿好了。江先生,是赔钱,还是…?”
一个亿?!
江水溶感觉自己不是在总统套房,而是在阎罗殿!
这女人不是来碰瓷的,她这是来索命的!
“我…我没那么多钱!”
江水溶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绝望和破罐破摔的坦诚,“别说一个亿,我连你这破衣服的零头都没有!兜里就剩一千三!连这破房间的房费都不够!”
他一把掏出那几张可怜巴巴的钞票,拍在昂贵的丝绸被面上,动作充满了悲壮感。
看着他那副“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滚刀肉模样,严隽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计划得逞的笑意。
她放下水杯,踱步到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床上、一脸悲愤的江水溶,红唇轻启,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没钱?也没关系。”
江水溶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她。
“你,可以出卖劳动力来抵债。”
“出卖劳动力?”
江水溶蹙眉,脑补了一下自己戴着墨镜穿着黑西装站在严隽身后当打手的画面,“干什么?当保镖?”
“当我的助理。”严隽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助理?!”
江水溶声音都变了调,“当多久?”
让他这只自由自在惯了的小鸟关进金丝笼?
门都没有!
严隽伸出白皙纤细的手指,比了个“1”:“最少,一年。”
“什么?!一年?!”
江水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从床上蹦起来,“不行!绝对不行!我不同意!”
开什么玩笑!
给这个脑子有坑、还喜欢天价碰瓷的女人当一年跟班?
他宁可去江南会馆打一年的黑拳!
“不同意?”
严隽秀眉一挑,仿佛就在等他这句话。
她重新端起水杯,好整以暇地抿了一口,眼神里充满了“那就别怪我无情”的冰冷,“也行。那就赔钱。二百五十万衣服钱,总统套房账单(昨晚房费加上服务费共计八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名誉损失费…...一个亿。江先生是分期还是…...我让风敏现在就去法院起诉,申请强制执行?哦,对了,听说你还有个女儿在上学?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
“停!打住!”
江水溶听到“女儿”两个字,头皮瞬间炸了!
这女人果然调查过他!
还用蓓儿来威胁他?!
卑鄙!
他脑子飞速运转。
硬刚?
明显刚不过,这女人有权有势还有钱,真告起来,他铁定输得裤衩都不剩,还会连累蓓儿。
认怂?
当一年助理?
那跟坐牢有什么区别?
他江水溶何曾受过这种鸟气!
“这个嘛…”
江水溶脸上阴晴变幻,如同开了染坊。
他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忽然,他脸上堆起一个极其谄媚、极其狗腿的笑容,搓着手,身体微微前倾,对着严隽,用一种近乎撒娇(?)的、甜得发腻的嗓音拖长了调子:
“严总~~~其实吧~~~也不是不行~~~只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