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博士破译那截外星合金时，实验室的灯亮了整整三天，陈默趴在桌上打盹，被他拍醒时，屏幕上“普罗米修斯”三个字旁边，躺着一串西伯利亚冻原的坐标。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心里咯噔一下——2073年那场赤雾病毒，至今已是第十年。
病毒来得毫无征兆，三个月内吞噬了近半人类。感染者要么变成失去理智、撕咬同类的丧尸，要么在基因崩溃中化为一滩肉泥，只有万分之一的人侥幸觉醒异能，在废墟上建起四座安全城：北方的新骸城、西方的圣光城、南方的炎煌城，还有东部平原的希望城，四座城像四颗孤立的星辰，在末世里勉强撑起人类文明的火种。我们找了十年病毒源头，从北境尸巢追到虫族基地，如今总算摸到了边。
出发前，新骸城的风雪刚歇，地上积着没过脚踝的雪。林玥把一件抗寒作战服扔给我，指尖冰得像刚从冰窖里捞出来：“夜间能到零下五十度，皇纹虽能扛冻，但别硬撑。”她低头帮我理了理领口，睫毛上沾着的雪粒簌簌往下掉。
她是城里异能者议会的核心人物，林家世代掌控冰系异能，新骸城能成为北方最大的安全城，一半靠他们这些异能者筑起冰墙御敌，一半靠沈博士牵头的科技联盟研发防御盾和病毒抗体。只是两拨人向来不对付：老派幸存者怕外星文明带来更大灾难，拼了命反对探索；科技派却觉得，靠现有的抗体撑不了多久，唯有找到病毒根源，人类才能真正活下去。
“城里又吵起来了？”我随口问。
林玥嗯了一声，眼神暗了暗：“保守派说我们是在引火烧身，议会已经停了部分物资支持。”她攥了攥拳头，“但我不信，当年若不是异能者和科技派联手，新骸城早被丧尸潮吞了——不像希望城，从头到尾都抱着‘中立’的想法，只管闭门搞研究。”
“希望城？”苏婉儿抱着便携电脑凑过来，眼睛红得像兔子，镜片上沾着指纹，“就是那个在东部平原，号称‘人类最后的净土’的城市？”
“除了它还有哪个。”凯尔嚼着压缩饼干，把圣光步枪甩到背上，饼干渣掉了一胸口，“那帮人最会装模作样，表面说什么‘不结盟、不冲突’，实则把东部的水源和肥沃土地都占了，靠着基因筛选收纳幸存者，普通人和低阶异能者根本进不去。”
他说的没错。希望城是四座城里最特殊的存在，由一群顶尖科学家和高阶异能者共同掌控，不参与任何势力纷争，一门心思研究病毒抑制剂和异能强化技术。他们的城墙是四座城里最坚固的，内部实行“精英管理制度”，只有通过基因检测的“优质幸存者”才能获得永久居住权，其余人只能在城外的临时营地打转，说是“希望”，实则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
“但他们的科研确实厉害。”沈博士背着装满仪器的背包，白头发在雪光下晃眼，“我去年还和希望城的实验室有过邮件往来，他们破解的病毒片段比我们早了半年，只是不肯共享核心数据，说怕技术外流引发战乱。”
凯尔嗤笑一声：“说白了就是自私。他们巴不得我们和炎煌城、圣光城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坐收渔利。”他口中的圣光城和炎煌城，倒是和希望城的“中立”截然相反。
西方的圣光城透着股邪性，全城信奉“圣光教义”，把异能视作神的恩赐，病毒则是人类的原罪惩罚。凯尔天生觉醒圣光异能，却偏不信这套，屡次顶撞教会，最后被按上“异端”的罪名，打了一顿赶出城。他摸了摸步枪上的金色纹路——那是圣光城独有的锻造工艺，语气里带着点别扭：“至少新骸城还能让我拿枪，换了圣光城，早把我绑在火刑架上了。”
而南方的炎煌城，是四座城里最野蛮的。由火系异能者独裁统治，信奉“弱肉强食”，普通幸存者在那儿连猪狗都不如，异能者则被当成工具，甚至被抓去做基因融合实验，试图打造“超级战士”。他们排斥一切科技，觉得异能才是唯一的力量，之前好几次北上抢新骸城的物资，还曾试图突袭希望城的外围营地抢科研资料，双方死了不少人。
“听说炎煌城的首领，最近又在扩充兵力，扬言要一统四座城？”苏婉儿把打印出来的外星符号图纸塞给我，边角被摸得发毛，纸上的纹路歪歪扭扭，有些像星图，有些像虫子爬的痕迹。她是科技联盟的核心破译师，为了这些符号熬了两个通宵，指尖在键盘上敲得飞快：“里面有‘选择’‘留存’的意思，还有些词，像是在说‘不合格者’……希望城那边要是知道这遗迹，肯定会疯了似的派人来抢。”
“他们来不了。”林玥摇头，“希望城的人虽强，但最怕未知风险，没摸清遗迹底细前，绝不会轻易出动。倒是炎煌城，要是听到风声，估计会直接派大军炸平这里。”
只有影还是老样子，一身黑作战服，半张面具遮着脸，只露出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她是主动找上门的，三个月前突然出现在新骸城外，说自己是重生的，轮回了七次，每次都死在追寻这个遗迹的路上。
“我知道里面有什么。”当时她这么说，还塞给我一块冰凉的金属碎片，上面的纹路跟合金上的一模一样，“病毒是筛选工具，筛选者在找‘合格者’，重生者都是没通过筛选的人，被卡在时间循环里。”她顿了顿，补充道，“希望城的高层，其实早就隐约知道筛选者的存在，他们的基因筛选，就是在模仿筛选者的标准。”
我当时只当她是疯了，可现在看着屏幕上的坐标，再捏着掌心的碎片，心里不由得犯嘀咕——这末世里，连重生都变得不稀奇了？
三天行军磨得人没脾气。西伯利亚的风跟刀子似的，第一天就刮坏了两台探测仪；第二天遇上变异雪狼，皮毛硬得能挡子弹，林玥冻住它们的关节，凯尔趁机扣动扳机，圣光弹打在狼身上，炸开一个个血窟窿。
休息时，凯尔啃着压缩饼干骂：“换成炎煌城那帮火系疯子，这儿早被炸平了；希望城的人来了，估计会先拿雪狼做基因检测，慢悠悠浪费时间。”
就在导航仪红点只剩百米时，风雪突然停了。
苏婉儿停下脚步，电脑屏幕上的能量条飙到顶，声音都在抖：“能量屏障在冰层下面！强度比新骸城的防御盾还高！”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闭了嘴。万年冰层里裹着一座金字塔，塔身爬满细密的纹路，泛着淡淡的蓝光，冰层透得像水晶，能看见里面金属质感的塔身，没有丧尸巢穴的腐臭味，也没有虫族基地的黏腻感，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宏大和冰冷，像是从宇宙深处掉下来的东西。
凯尔伸手想摸，刚碰到冰层就被弹了回来，甩着手骂：“我靠，这玩意儿比城墙还硬！”
沈博士激动得直哆嗦，趴在冰层上，用放大镜照着纹路：“星图！这是星图！还是动态的！”他的手指跟着纹路划，“你看这些轨迹，是在记录天体运行，还有这些标记……是在给文明分类！”
林玥走到冰层前，指尖的冰蓝色异能缓缓流出来，顺着冰层蔓延：“下面有活性能量，像基因锁。”她额头上很快冒出汗，“得用特定频率稳住，不然一炸，咱们都得交代在这儿。”她的异能对能量感应最敏锐，当年就是靠这本事，在丧尸潮里救下不少人。
“要怎么开？”我摸了摸手腕上的皇纹，那暗红色的纹路突然发烫。这是觉醒异能时出现的印记，四座城的异能者大多有，只是形状不同，之前只当是异能的象征，可现在，它像是被遗迹唤醒了。
“得解读铭文发唤醒指令，还得用匹配的能量冻住基因锁，同步进行。”苏婉儿推了推眼镜，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你的冰系异能纯度够，林玥。”她顿了顿，看着屏幕上的解析结果，“铭文里还提到了‘标识’，像是……像是给候选者的编号。”
林玥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冰蓝色的异能瞬间铺开，冰层上的星图跟着亮起蓝光。苏婉儿数着“三、二、一”，冰层开始一片片碎裂，像花瓣似的落在雪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合金入口露出来时，我愣住了。星图正中央的凹陷，跟影给我的金属碎片一模一样。
“等等。”我的皇纹突然烧起来，纹路蠕动着，跟入口的星图产生共鸣。口袋里的碎片震动起来，一股陌生的意志钻进脑海——古老、冰冷，还带着点期待。
影突然开口，声音沙哑：“那是钥匙孔。”她看着我，眼神复杂，“碎片是启动器，也是反抗者留下的东西。筛选者不是一个文明，是一个联盟，里面也有人反对这种筛选方式。”
合金入口突然发出低沉的嗡鸣，震得人耳膜疼。苏婉儿的电脑屏幕变成一片红光，沈博士脸色发白，嘴里还在念叨“筛选”“进化”；凯尔握紧了步枪，警惕地看着四周，他大概想起了圣光城教会说的“末日审判”，脸色不太好看。
影的眼角泛红，指尖死死攥着腰间的星图吊坠，那吊坠正发着跟遗迹一样的蓝光：“里面有病毒的真相，也有打破轮回的方法。”她抬头看我，“但你要想清楚，一旦进去，就再也回不去了——新骸城的保守派会视你为异类，炎煌城会追杀你抢力量，圣光城会把你当成恶魔，希望城会不择手段抓你做实验，连筛选者也不会放过你。”
“我们本来就没退路。”我掏出那块碎片，掌心的温度越来越高，“不管是筛选者，还是四座城的纷争，想要活下去，总得闯一闯。”
碎片嵌入凹陷的瞬间，“咔嚓”一声轻响，合金门缓缓向内凹陷，露出漆黑的通道。通道两侧的蓝光晶体照亮了墙壁上的图案——有的画着星系，有的是看不懂的实验场景，还有的，像是一场文明被毁灭的战争。
深处传来低沉的低语，我莫名听懂了重复的两个字：“筛选者。”
沈博士率先冲进去，嘴里喊着：“病毒是筛选工具！用来激发人类潜能的！不合格的就变成丧尸，或者直接死亡！”
林玥跟在我身边，低声说：“四座城要是知道了真相，肯定会彻底乱套。科技派想跟筛选者合作，保守派想毁掉遗迹，炎煌城会疯抢力量，希望城会觊觎筛选技术，圣光城则会把这当成‘神罚’发动圣战。”
走了百米，通道突然开阔起来。中央的水晶柱里，悬浮着一张巨大的星图，无数光点流转，中心赫然是地球。更让人头皮发麻的是，无数道红光从宇宙深处伸出来，像网一样裹住地球，每一道红光的尽头，都对应着一处病毒爆发的源头。
“这些红光，是筛选者的标记。”苏婉儿的声音带着哭腔，电脑屏幕上的数据疯狂跳动，“除了地球，还有其他星球也被标记了……都是‘待筛选文明’。”
沈博士凑到水晶柱前，突然惊呼：“天呐！筛选者跨越宇宙，用病毒筛选出基因进化的‘合格者’，纳入他们的联盟！那些死去的人，都只是实验废料！”
我的皇纹烫得快要烧起来，碎片在掌心发光，与水晶柱的蓝光呼应。影站在我身边，面具下的呼吸急促：“我每次都死在这一步，后面有筛选者的执行体，专门清理闯入者。”
凯尔一拳砸在水晶柱上，骂道：“凭什么他们能决定人类的生死？凭什么四座城的人要被当成实验品？”
他的话刚落，水晶柱突然剧烈震动，星图开始旋转，红光越来越亮。通道里的低语变得尖锐，晶体纷纷脱落，深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像是有什么巨大的东西正在靠近。
我的皇纹突然停止发烫，一道红光从星图中心射出来，落在我身上。墙壁上的铭文亮起，组成一行巨大的文字，清晰地映在每个人的眼中：
“筛选者编号739，确认激活。”
所有人都僵住了。
影猛地抬头，声音里满是震惊：“你是筛选者？”
水晶柱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整个空间开始摇晃，凯尔下意识地将苏婉儿护在身后，林玥的冰墙瞬间筑起，沈博士紧紧抱住他的笔记，而那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