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玉阁……青莲……”
陈苟反复看着手中这封突如其来的请柬,指尖摩挲着那朵娟秀而神秘的青色莲花印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一个从未听闻的势力,不仅知道他刚刚脱困,还直言要商议“水滴”之事,其背景和意图,耐人寻味。
是敌?是友?还是想坐收渔利的第三方?
“少爷,这怕是鸿门宴啊!”赵德柱忧心忡忡,“咱们刚惹上‘水滴’这庞然大物,又冒出个什么漱玉阁,谁知道是不是一伙的?”
“快腿孙”也持谨慎态度:“东家,我查过了,这漱玉阁在河口镇名声不显,只知道是个新开不久、颇为雅致的茶楼,阁主身份神秘,很少露面。”
薛百草则阴恻恻地笑道:“管他是龙潭还是虎穴,去看看便知。说不定,还能找到些有趣的‘药材’。”
陈苟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去!必须去!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对‘水滴’的了解又太少。这漱玉阁既然敢主动找上门,必然有所依仗。无论是敌是友,这都是一个获取信息、破开局面的机会。”
他看向赵德柱和“快腿孙”:“德柱,你带几个好手,在漱玉阁外围接应。孙大哥,你跟我进去。薛郎中,你……”他顿了顿,“你暗中策应,见机行事。”
薛百草嘿嘿一笑,表示明白。
酉时三刻,陈苟带着“快腿孙”,准时来到了位于河口镇东南角、临水而建的漱玉阁。
这是一座三层小楼,白墙黛瓦,飞檐翘角,风格清雅,与周围喧嚣的码头环境格格不入。门口没有招摇的招牌,只悬着一盏素雅的灯笼,上面绘着一朵青莲。
一名身着淡青色衣裙、容貌清秀的侍女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到陈苟,微微屈膝一礼:“可是陈公子?阁主已等候多时,请随奴婢来。”
侍女引着陈苟二人穿过一条幽静的回廊,来到后院一间临水的精舍。精舍内陈设简洁,一桌一椅一琴,墙上挂着一幅水墨山水,熏香袅袅,意境空灵。
一位身着月白道袍、以轻纱遮面的女子,正背对着他们,临窗抚琴。琴声淙淙,如流水,如松涛,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竟让陈苟连日来紧绷的心神,微微放松了些许。
琴声渐歇,那女子缓缓转过身。虽轻纱遮面,但露出一双清澈如水、却又仿佛能洞悉世事的眼眸。她目光落在陈苟身上,微微颔首:“陈公子,请坐。”
声音清冷,如同玉磬轻击,不带丝毫烟火气。
陈苟拱手还礼,在客位坐下,“快腿孙”则默默立于他身后,警惕地观察着四周。
“不知阁主如何称呼?邀陈某前来,所为何事?”陈苟开门见山。
那女子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素手斟了两杯清茶,将其中一杯推至陈苟面前:“公子可识得此茶?”
陈苟看向杯中,茶汤清碧,叶片舒展如旗枪,一股清冽的异香扑鼻而来,是他从未闻过的茶香。
“恕陈某孤陋寡闻,不识此茶。”
“此茶名为‘青莲雾芽’,产自海外一座云雾缭绕的孤岛,世间罕有。”女子淡淡说道,目光似有深意地看着陈苟,“就如同那‘水滴’一般,看似无形,却能渗透万物,源自……海外。”
陈苟心中一震!对方果然知道“水滴”,而且似乎对其来历有所了解!
“阁主对‘水滴’知之甚深?”
“略知一二。”女子语气平静,“‘水滴’并非中土组织,其根基远在东海之外,一个名为‘蓬莱’的岛国势力。他们信奉‘水君’,善于操舟弄潮,更精于渗透、贸易与……破坏。其目的,绝非简单的财货,而是欲乱我中土气运,伺机而动。”
蓬莱?岛国势力?乱中土气运?
这信息比陈苟想象的还要惊人!
“阁主为何要告诉我这些?”陈苟警惕地问。
那青莲阁主放下茶杯,目光透过轻纱,似乎能直视陈苟内心:“因为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
她缓缓道:“‘水滴’欲乱天下,而我‘漱玉阁’,旨在‘涤尘’。”她指了指墙上那幅水墨山水,“天下如画,岂容魑魅魍魉肆意涂抹?‘水滴’便是那画上污迹,需以清泉涤之。”
陈苟眉头微挑:“阁主的意思是,漱玉阁是……隐世的守护者?”
“守护者谈不上。”女子微微摇头,“不过是些看不惯污秽,想还世间几分清静的人罢了。我们关注‘水滴’已久,他们在江淮地区的活动,尤其以漕帮为据点,暗中收购硝石、硫磺等物,其心叵测。陈公子昨夜毁其湖心岛据点,虽打草惊蛇,却也让他们露出了更多马脚。”
陈苟心中了然,原来漱玉阁早已盯上“水滴”,自己昨夜的行动,反而成了他们观察的契机。
“那阁主今日邀我前来,是想合作?”
“是,也不是。”青莲阁主语气依旧平淡,“我们可以为你提供‘水滴’在江淮地区部分据点的信息,以及他们下一步可能的动向。但如何行动,需由公子自行决断。漱玉阁,不会直接介入世俗争斗。”
她取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绢帛,推到陈苟面前:“这是‘水滴’在泗水至淮河一带,三个可能的重要据点位置。其中一处,或许与那位‘水君’的使者有关。”
陈苟接过绢帛,上面以精细的笔法绘制着简易地图,标注了三处地点,都在水道要害之处。
“为何选我?”陈苟问出最后一个问题。
青莲阁主看着他,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欣赏:“因为公子有胆识,有手段,更有……靖王这条线。对付‘水滴’,仅靠江湖之力不够,需要朝堂上的呼应。而公子,是连接江湖与朝堂,最合适的那根线。”
她站起身,送客之意明显:“消息已送到,如何落子,看公子自己。望公子谨记,‘水滴’难缠,其背后更有惊涛骇浪,好自为之。”
离开漱玉阁,陈苟看着手中那张绢帛,心情复杂。漱玉阁的出现,提供了宝贵的信息,但也让局面变得更加错综复杂。这个神秘的组织,是真心涤荡污秽,还是想借他之手达成自己的目的?
回到客栈,陈苟立刻与赵德柱、“快腿孙”和薛百草研究那张绢帛。
三个据点:一个是位于淮河主干道上的“黑水渡”,一个是在泗水支流深处的“鬼哭峡”,最后一个,则是靠近长江入海口的“三江口”。
“黑水渡是漕运重要枢纽,鱼龙混杂,适合隐藏。鬼哭峡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适合作为秘密基地。三江口连通长江,直面东海,交通便利,很可能是他们与海外联系的关键节点!”“快腿孙”分析道。
“青莲阁主说,其中一处可能与‘水君’的使者有关。”陈苟沉吟道,“你们觉得,会是哪里?”
“三江口!”薛百草毫不犹豫地说道,“既然是海外来的,自然要靠海!那里最方便他们的大船出入!”
赵德柱也赞同:“没错,而且三江口远离青州,官府控制力相对薄弱,正是他们活动的好地方!”
陈苟点了点头,他也倾向于三江口。
“我们必须尽快行动!”陈苟下定决心,“王公公回去报信,‘水滴’高层很可能已经警觉,可能会转移据点,或者加强防备。我们要打他们一个时间差!”
他看向薛百草:“薛郎中,去三江口,恐怕还需要你的‘牵机引’和‘嗅鼠’追踪。”
薛百草舔了舔嘴唇:“没问题,老夫正好新配了几种好玩意,可以让他们尝尝鲜。”
“德柱,挑选还能行动的弟兄,轻装简从,我们明日一早就出发,直奔三江口!”
“孙大哥,你派两个机灵的弟兄,分别去黑水渡和鬼哭峡远远盯着,有任何异动,立刻回报!”
“是!”众人领命。
就在陈苟紧锣密鼓地准备前往三江口时,客栈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名派往青州方向打探消息的护卫,满身尘土、神色惊慌地冲了进来!
“东家!不好了!青州……青州出大事了!”
陈苟心中猛地一沉:“怎么回事?!”
那护卫喘着粗气,脸上带着恐惧:“漕帮……漕帮雷万霆雷舵主,昨夜……昨夜在分舵内,被……被毒杀了!现在漕帮大乱,都在传……传是咱们青禾商号报复所为!魏谦知府已经下令,要查封咱们在青州的所有产业,捉拿……捉拿东家您归案!”
轰!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陈苟头上!
雷万霆被毒杀?栽赃到青禾商号头上?
这绝对是“水滴”的毒计!他们这是在断他后路,逼他无法返回青州,甚至要借官府之手来对付他!
好狠的手段!好快的反应!
陈苟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他原本计划前往三江口,如今青州根基动摇,沈青禾他们危在旦夕!
是立刻返回青州稳定局面,洗刷冤屈?还是按照原计划,直扑三江口,试图找到“水滴”的核心证据,釜底抽薪?
一时间,陈苟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两难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