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柱子就背着收拾好的布包站在院门口。布包里除了几件换洗衣物,还装着桂英连夜给他缝的新布鞋,以及丫丫塞进去的布偶 —— 孩子说让布偶陪着他,就像她陪着一样。
桂英站在门槛内,手里攥着个油纸包,里面是她昨天去镇上买的红糖和烙饼:“路上饿了就吃点,山路不好走,你慢点走。”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敢抬头看柱子的眼睛,怕眼泪掉下来。
丫丫抱着柱子的腿,小脸埋在他的裤腿上,声音闷闷的:“爹,你一定要回来啊,我和娘等你。” 柱子蹲下身,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眼眶也红了:“丫丫乖,爹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回来,给你带糖吃。” 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没底 , 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再回来。
柱子接过油纸包,塞进布包里,又看了一眼这间住了一年多的土坯房。院子里的劈柴码得整整齐齐,水缸是满的,玉米地的草也锄干净了,他能做的,都做了。“桂英,我走了之后,你要是有啥难处,就去村里找王大爷,他是个热心人。” 他叮嘱道,声音里满是牵挂。
桂英点了点头,终于抬起头,眼里的泪还是没忍住:“你路上小心,到了家,记得给我捎个信,让我知道你平安。” 柱子 “嗯” 了一声,转身就走,不敢再回头 , 他怕一回头,就舍不得走了。
丫丫看着柱子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雾里,突然哭了起来:“娘,爹是不是不回来了?” 桂英把孩子搂进怀里,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不会的,你爹会回来的,他答应咱们了。” 可她心里清楚,柱子这一去,能不能回来,谁也说不准。
柱子走在山路上,雾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衣服,却没让他的脚步慢下来。他心里像装着两块石头,一块是对秀兰和军娃的愧疚,一块是对桂英和丫丫的不舍。他想起三年前离家时,秀兰站在村口,一遍遍叮嘱他 “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可他却让她等了三年,连个信都没有。这次回去,他该怎么跟秀兰解释这三年的经历?该怎么说桂英母女的事?
走了两个多小时,雾渐渐散了,太阳也升了起来。柱子坐在路边的石头上,拿出油纸包里的烙饼,咬了一口,是桂英的味道。他想起桂英为了给他补身子,把家里仅有的几只鸡下的蛋都给他煮了吃;想起她背着他去镇上看病,累得满头大汗却还笑着说 “没事”;想起丫丫每天晚上给他端来洗脚水,说 “爹,泡脚舒服”。这些画面,像电影一样在他脑子里过,让他心里更不是滋味。
下午,柱子终于走到了镇上,买了张去县城的汽车票。坐在汽车上,他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心里越来越忐忑。他不知道秀兰现在怎么样了,军娃还认不认识他,也不知道这个家,还能不能回到从前的样子。
与此同时,桂英抱着丫丫,站在半山腰的土坯房门口,朝着柱子走的方向望了很久。丫丫手里拿着柱子给她买的小风车,风一吹,风车转了起来,可孩子却没像往常一样笑,只是小声说:“娘,我想爹了。” 桂英摸了摸孩子的头,心里默默祈祷:柱子,你一定要平安,一定要早点回来。
傍晚时分,柱子终于到了县城,又转乘去村里的三轮车。离村子越来越近,他的心跳也越来越快。远远地,他就看见村口的老槐树,那是他三年前离开时,秀兰送他的地方。现在,老槐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秀兰!她比三年前瘦了,头发也多了几根白发,正背着一个书包,像是刚送军娃放学回来。
柱子的心里一下子揪紧了,他跳下三轮车,朝着秀兰的方向走去。秀兰也看见了他,手里的书包 “啪嗒” 一声掉在地上,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柱子?你…… 你还活着?” 她的声音颤抖着,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柱子走到秀兰面前,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话,只能重重地点了点头:“秀兰,我回来了,对不起,让你等了这么久。” 秀兰扑进柱子怀里,放声大哭起来,把这三年的委屈、担心都哭了出来。
不远处,军娃从巷子里跑出来,看见柱子,愣了一下,然后躲在秀兰身后,小声问:“娘,他是谁啊?” 柱子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小男孩,心里一阵刺痛 —— 这是他的儿子,可儿子却不认识他了。他蹲下身,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军娃,我是爹啊,你不记得爹了吗?”
军娃看着柱子,摇了摇头,还是躲在秀兰身后。秀兰擦了擦眼泪,拉着军娃的手,说:“军娃,这是你爹,他回来了,以后咱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军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却还是不敢靠近柱子。
柱子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又酸又疼。他知道,想要弥补这三年的空缺,想要让这个家重新变得温暖,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也知道,他还欠桂英母女一个承诺,欠她们一份情。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他心里还没底,可他知道,他必须勇敢面对,为了秀兰和军娃,也为了桂英和丫丫。
夕阳西下,把柱子、秀兰和军娃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柱子捡起地上的书包,递给秀兰,说:“秀兰,咱们回家吧,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秀兰点了点头,拉着军娃的手,和柱子一起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可柱子的心里,却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平静 —— 他知道,一场更大的考验,还在等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