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日头偏西,风里裹着冷意。建军拄着拐杖,一瘸一拐挪到 “姐妹手工坊” 门口。
他本是听娘说春杏没按时回家送药,心里憋着火气来兴师问罪。可刚到院门外,脚步突然像被钉住,再也挪不动了。
工坊的玻璃窗擦得透亮,里面的景象看得一清二楚。春杏坐在靠窗的位置,怀里抱着襁褓,里面是她和阿强的孩子小刚子。
她左手轻轻拍着小刚子的背,右手捏着绣花针,正给布偶绣眼睛。动作又轻柔又熟练,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鬓角碎发泛着浅金,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那是建军从未见过的模样,安稳又温柔,像极了他曾憧憬过的、属于他们的日子。
小刚子似乎醒了,哼唧了两声。春杏立刻停下手里的活,低下头轻声哄着,声音柔得像棉花。
“刚子乖,娘很快就好。等赚了钱,给你买甜甜的奶粉。”
旁边的张嫂递来一个剥好的橘子,笑着说:“春杏,你先喂孩子吃点,布偶我帮你盯着。”
春杏道了谢,小心翼翼把橘子瓣掰成小块,一点点喂进小刚子嘴里。她眼里的柔光,几乎要溢出来。
不远处,阿强正帮周婶搬布料。他身材高大,动作麻利,搬完后特意走到春杏身边,摸了摸小刚子的头。
“累不累?要不要换我抱会儿?” 阿强的声音很低,满是疼惜。
春杏摇摇头,笑着说:“不用,你忙你的,孩子乖着呢。”
两人相视一笑,那默契的模样像一根细针,狠狠扎进建军眼里。
建军的脸色 “唰” 地变了。原本因常年吃药而蜡黄的脸,此刻泛着铁青。他攥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发白,木头把手被抠出几道深深的印子。
他的眼睛死死盯着玻璃窗里的两人,瞳孔缩成一点,里面翻涌着震惊、不甘,还有一股越来越烈的妒火。
他怎么也不敢信,曾经围着他转、给他洗衣做饭、送他去村口打工的春杏,如今会对着另一个男人笑,满心满眼都是别人的孩子。
以前他在深圳打工,春杏在家守着公婆。每次打电话,她都叮嘱他注意安全,说等他挣了钱就盖新房、生胖小子。
可现在,新房没盖成,他丢了一条腿,春杏身边换了人,怀里抱着的,是别人的孩子。
工坊里传来姐妹们的说笑声,还有缝纫机的 “咔嗒” 声。那热闹温馨的场面,在建军听来却格外刺耳。
他想起自己在家的日子,每天只能躺在床上,或是拄着拐杖在院子里打转。身边只有冷清的屋子和没完没了的止痛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而春杏,在这温暖明亮的工坊里,有活干、有姐妹陪,还有阿强疼、孩子伴。这样的生活,本该是属于他和春杏的啊!
妒火像野草般在心底疯长,烧得他心口发疼,喉咙发紧。他猛地抬起拐杖,狠狠往地上砸了一下。
“咚” 的一声闷响,惊得工坊里的人都看了过来。
春杏看到门口的建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里闪过慌乱。她赶紧把小刚子递给身边的阿强,站起身想往外走。
可建军没等她过来,转身就拄着拐杖往回挪。他的脚步比来时更急,也更不稳,好几次差点摔倒。
冷风刮在他脸上,像刀子一样割着,可他却感觉不到疼。心里的妒火越烧越旺,几乎要把他吞噬。
凭什么?他断了腿、活得人不人鬼不鬼,春杏却能过得这么好?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身后,春杏的声音带着急切追了出来:“建军!你等等!”
可建军像没听见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前走。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冷清的乡间小路上,显得格外沉重,也格外刺耳。
他知道,从看到那一幕开始,心里仅存的平静,彻底没了。妒火已经点燃,往后的日子,恐怕再也没法安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