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血腥气，掠过河北与山东大地。蔡京的五路围剿之网已然张开，然而此刻传入晋阳的紧急军报，却只勾勒出四路敌军的狰狞轮廓——童贯西军猛攻梁山，高俅督十节度使进犯河北西线，蔡明远陈兵北境形成牵制，王庆大军则在南线狂攻昭德、泽州。四路烽火，已压得义军同盟几乎喘不过气。
然而，就在这四路明枪激战正酣之际，一支完全出乎意料的暗箭，已悄无声息地撕裂了梁山战区的侧翼——曾头市！**
黎明前的黑暗被火把与狼烟撕碎。数千金国铁骑，如同从地狱涌出的幽灵，人马俱甲，沉默地冲锋，只有马蹄叩击大地的闷响和甲叶摩擦的铿锵声，汇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亡交响。他们来得太快，太突然，登陆后不顾梁山主力，直扑这个看似侧翼的要点。
“顶住！弓弩手，三轮齐射后换滚木！”栾廷玉的怒吼在城头回荡。他身先士卒，铁枪如龙，将一个刚冒头的金兵百夫长连人带甲捅穿，奋力甩下城墙。金兵的箭矢如同飞蝗，叮叮当当射在城垛和盾牌上，不时有守军中箭倒地。
惨烈的攻防战从清晨持续到午后，城墙下堆积的尸体几乎与墙垛齐平。金兵改变了战术，数十架裹着生牛皮的厚重云梯再次架起，最精锐的“铁浮图”重甲步兵开始攀城。他们刀枪难入，力大无穷，守军的滚木礌石效果大减。
“将军！西侧城墙快守不住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踉跄跑来。
栾廷玉目眦欲裂，亲率亲兵队赶往西侧。只见一段城墙已被金兵占据，数十名铁浮图结成小阵，稳步推进，守军节节败退。
“随我杀！”栾廷玉怒吼一声，铁枪化作一道黑芒，直刺为首的金军骁将。那骁将手持巨斧，狞笑着迎上。枪斧交击，火星四溅！栾廷玉只觉手臂发麻，这金将力气竟如此之大！
激战正酣，侧翼一名金军神射手悄然瞄准了他。淬毒的弩箭离弦！千钧一发之际，一名跟随栾廷玉多年的老亲兵猛地将他推开，自己却被弩箭贯穿胸膛！
“老张！”栾廷玉眼睁睁看着亲兵倒下，眼角崩裂，不顾一切地冲向那神射手。铁枪带着悲愤的呼啸，将对方连人带弩钉在地上！然而，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另一名金军悍将的狼牙棒已带着恶风砸向他的后背！栾廷玉勉力回身格挡，“铛”的一声巨响，他虎口迸裂，铁枪几乎脱手，整个人被巨大的力量震得踉跄后退，一口鲜血喷出，内腑已受重创。
“将军！”左右亲兵拼死上前，组成人墙将他护住。
就在这危急存亡之际，城墙上预留的炮位终于发出怒吼！轰！轰！轰！数门神机营的重炮喷射出炽热的铁弹，准确地砸在金兵后续梯队和云梯上，顿时血肉横飞，木屑四溅。同时，城墙各处依**公孙胜**离去前布设的阵法自行运转，道道青烟升起，竟在金兵阵中引起一阵莫名的骚乱与恐慌，攻势为之一滞。
然而，主将重伤，守军士气受挫，曾头市依然摇摇欲坠。八百里加急的求援信，带着殷红的血渍，飞向晋阳。
* * *
**晋阳城，义王府。气氛凝重如铁。**
王伦手持曾头市急报，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金人这第五路奇兵的出现，印证了他最深的担忧。
“主公，形势危殆！曾头市若失，梁山侧翼洞开，独龙岗、梁山本部将陷入三面受敌之境！”吴用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
卢俊义从西线发回的军报同样不容乐观：“高俅督十节度使轮番猛攻，我军伤亡颇重，虽暂时守住关隘，然久守必失！”
南线王庆猛攻昭德、泽州的消息，更是雪上加霜。
王伦沉默片刻，猛地抬头，眼中已尽是决然：“传令：本王亲赴梁山前线！闻先生、吴学究留守晋阳，总揽内政，协调各方！另，急调**公孙胜**先生，即刻北上，前往河北战区西线，协助卢俊义、史文恭应对高俅及十节度使！梁山法术支援，由**樊瑞、马灵**二位头领共同负责！” 此令一下，众人皆明，河北压力更大，需最强法师坐镇。
**梁山本部，聚义厅内，灯火通明。**
王伦的到来，让连日苦战的林冲、朱武等人精神大振。
“主公，金人悍勇，廷玉重伤，曾头市危在旦夕。童贯西军主力正猛攻我水寨要地，李应在独龙岗亦遭王庆偏师牵制，三处皆急，兵力实在捉襟见肘。”林冲语速飞快，汇报着严峻的形势。
朱武补充道：“金兵铁甲犀利，攻坚能力极强，我军与其正面硬撼，损失太大。”
王伦走到沙盘前，凝视着敌我态势图，眉头紧锁。正面防御，消耗的是义军宝贵的骨干力量。如何才能以最小代价，拖住甚至击退强敌？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厅内悬挂的一幅北疆草原地图，脑中忽然划过一道闪电——那是另一个时空里，在极端劣势下，依靠机动灵活、避实击虚，最终拖垮强敌的战略思想！
他猛地转身，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那是一种将超越时代的智慧与此世现实结合的灵光：“诸位，敌强我弱，若一味固守硬拼，正中蔡京下怀！我们要换一种打法！此法，我称之为——**游击战法**！”
他手指沙盘，语速加快，带着一种开创性的激动：
“其精髓在于——**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传令独龙岗李应，不必死守寨墙！挑选熟悉地形、悍勇敢战的士卒，组成多支百人以下小队，配强弓硬弩，多带火种。利用夜色、山林、河汊，昼夜不停，袭扰攻曾头市之金军！目标非歼敌，而是疲敌！焚其粮草，射其战马，断其水源，让其不得安枕！此谓‘敌驻我扰’！”
“梁山本部对童贯西军，林教头可依托水泊，改全线固守为弹性防御。敌若猛攻，则暂避锋芒；敌若疲惫，则寻隙反击；敌若退却，则衔尾追击，咬下一块肉来！马灵头领，你的神行术与飞石，正可用于袭扰敌军传令、后勤，让其耳目失灵，补给困难！此谓‘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命樊瑞头领，率法术营精锐，不再固守一地，而是往来三处，作为战略支援！在曾头市，可布设迷阵，惑敌心神，助守军拖延；在独龙岗，可借地势雾气，助李应设伏，惊扰敌军；在本部，可配合马灵，夜间作法，制造异响，惊扰敌营，使其草木皆兵！法术，当为我军游击之眼、惑敌之胆！”
“如此，梁山、独龙岗、曾??市三者，虽看似被分割，实则通过无处不在的袭扰、灵活机动的战术，形成一个巨大的、充满弹性的防御网络！让金人与童贯皆如陷泥沼，举步维艰，空有大力却无处施展！”
王伦越说思路越清晰，这种超越时代的战术思想，让他自己也感到一种创造的兴奋。他看向厅内几位身着军官特训班服饰、眼神炽热的年轻人，以及几位随行的官校学员：“此乃绝佳实战课堂！**军校学员**，随朱武军师参与军令拟定、情报分析，甚至可亲自带领小队执行袭扰任务！将官校所学的舆图、后勤、人心，于此血火中验证！**官校学员**，则跟随柴大官人派来的后勤总管，学习如何在战乱中组织民夫运输、设立粥棚安抚流民、调解军民纠纷、保障前线供应！这，便是你们两校的第一场毕业考！理论联系实践，方知‘高筑墙、广积粮’字字千钧！”
朱武、林冲等人闻言，先是震惊，旋即眼中爆发出狂喜与敬佩的光芒。主公此策，简直是化腐朽为神奇！更难得的是，时刻不忘培育人才根基！
* * *
**河北，西线，卢??义大营。**
王伦的游击方略也以最快速度送达。**公孙胜**的及时到来，更让卢俊义与史文恭如虎添翼。
面对高俅督率的十节度使大军，新的战术立刻被活学活用。
当夜，史文恭亲率五百轻骑，人衔枚马裹蹄，绕过官军正面营寨，突袭了其位于后方三十里的一处辎重营地。火箭如雨，粮草堆积处瞬间燃起冲天大火。公孙胜更在远处施法，引来一阵怪风，助长火势，令官军救之不及。
与此同时，卢俊义派出多支由**晋阳军校学员**带领的、由本地猎户、矿工组成的小队，利用对山川地势的熟悉，不断伏击官军的巡逻队、斥候。这些学员将在课堂上学到的地形分析、小队指挥用于实战，虽显稚嫩，却进步神速。
十节度使麾下虽不乏能战之将，但何曾见过这等无孔不入、飘忽不定的打法？一时间，前线攻势受挫，后方人心惶惶。一位在战场上得到学员小队救助的老兵，看着那些年轻而坚毅的面孔，感慨道：“义王麾下，连娃娃兵都如此了得，知进退，懂谋略，爱惜百姓……这气象，前所未有啊！”
**梁山与河北，两道巨大的弹性防御网初步张开，开始悄然消耗着入侵者的力量与意志。** 王伦那“敌进我退、敌驻我扰”的口号，伴随着一次次成功的袭扰，迅速在义军中传开，将士们对其洞察力与破局之能，佩服得五体投地。而在后方，**晋阳官校**的学员们奔波于粮道、安置点，他们高效的组织与公正的处事，也让饱受战乱的百姓们感到安心，纷纷念叨：“是义王派来的小先生，仁义啊！”“跟着这样的主公，才有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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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伦亲赴曾头市前线。局势暂时稳定，但金兵主力未退，仍在寻找战机。一日，王伦带燕青、石秀及一队护卫，巡视周边地形，勘察可能的新袭扰路线。行至一处荒废村落附近，忽闻前方杀声震天！
但见约三百金兵铁骑，正将一支约两百人的宋军队伍团团围住。那支宋军虽陷入重围，却阵型不乱，为首一员白袍将领，银枪舞动如梨花飘雪，所过之处金兵人仰马翻，勇不可挡！正是**岳飞**！
“鹏举！”王伦脱口而出。岳飞奉旨南下征讨方腊，怎会在此与金兵遭遇？
原来，岳飞部途经此地，恰遇这股脱离主力、四处劫掠的金兵偏师。他素恨外虏，见此情形，毫不犹豫率亲兵冲杀上去，却因兵力悬殊被围。
“是岳将军！”燕青低呼。
王伦目光一凝，毫不犹豫：“武松、石秀，率卫队从左翼切入！燕青，占据高处，狙杀金兵头目！其余人，随我正面接应！”
刹那间，义军生力军如一把尖刀，狠狠插入战团！武松双刀如轮，瞬间砍翻数名金兵；石秀短刀狠辣，专攻马腹；燕青连珠箭发，三名金兵十夫长应声落马。
王伦则直冲核心，长剑如虹，与岳飞背对而立。
“王……义王？”岳飞银枪挑飞一名敌骑，看到王伦，神色复杂无比。
“先杀敌！”王伦沉声道。
两人虽立场敌对，此刻却配合默契。王伦剑法灵动，专破甲胄缝隙；岳飞枪势刚猛，横扫千军。一番血战，这股金兵被斩杀大半，余部溃逃。
战场暂时平静，只剩下喘息声和伤者的呻吟。
两人相对而立，气氛微妙。
“多谢义王……出手相助。”岳飞抱拳，语气艰涩。恩情与立场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金虏肆虐，凡我汉家儿郎，皆当共击之。”王伦抹去剑上血迹，看着岳飞，“鹏举此去江南，征讨方腊？”
“皇命在身，不敢违逆。”
王伦走近几步，声音低沉却清晰：“鹏举，你心存社稷，志在收复河山，我深知之。然江南之局，水深泥泞。方腊非易与之辈，更关键在于……朝廷掣肘恐多于助力。粮饷、兵源、乃至朝中非议……你，万事小心，保全此身，方有来日北定中原之机！”
岳飞身躯剧震，王伦这番话，句句戳中他内心最深处的隐忧。他沉默良久，看着眼前这位亦敌亦友、眼光毒辣的“义王”，千言万语??在胸口，最终化作深深一揖：“岳某……谨记。义王，亦请保重！”
道不同，终难与谋。两人拱手，各自转身，一个奔赴江南未知的战场，一个返回北方惨烈的烽火。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交汇片刻，又奔向不同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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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阳，义王府密室。**
王伦返回后，立刻召见吴用、闻焕章。
“先生，河北、梁山局势暂时稳住，游击之法初显其效，军校学员亦得历练。然此非长久之计。五路围攻，耗下去，败的必是我等。”王伦开门见山，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必须打破一路！而且，要打，就打最能震动全局的一路！”
他手指在地图上淮西的位置重重一点：“本王欲行险招，**声北击南，直捣王庆巢穴！**”
他压低声音，说出了亲率一支绝对精锐，北上佯动，继而千里奔袭淮西的计划。
“此计……太过行险！”闻焕章倒吸一口凉气，“主公乃一军之魂，岂可轻离根本？军民之心，皆系于主公一身！若……”
“正因为我是主帅，此奇谋才必须由我亲自主导！”王伦语气斩钉截铁，“留守诸将，卢俊义、史文恭、林冲、吴学究，皆可独当一面，更有游击新法相助，足以稳住防线。而突袭淮西，需决断、需魄力，更需……有人能应对淮西可能的左道之术。”他目光深邃，“故，需**乔道清**先生随行。河北战区法术支援，已有公孙先生负责。”
他继续点将：“随行将领，**武松、燕青、石秀**，领禁卫精锐护卫；**孙安、卞祥**，为冲锋陷阵之胆；**乔道清**先生，专为应对李助妖法。兵力，只需三千！两千五百马军，五百神机营精锐，携带轻便火器与足够弩箭，一人双马，追求极致速度！”
“粮草补给，‘天罗’会预先安排。此行，关键在于‘快’与‘奇’！要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砸烂王庆的老巢！”
密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这个计划大胆、疯狂，却又闪烁着惊人的战略智慧。若能成功，整个五路围攻的布局将瞬间崩塌！
“此举……确是目前唯一破局之希望。”吴用羽扇停住，沉声道，“然主公，晋阳、河北，军心民气初聚，皆赖主公威德维系，您一旦离开，万一……”
“所以，此计必须绝对保密！离府之后，我会做出北上督战，甚至联络蔡明远的姿态，迷惑蔡京。内部，只言本王亲赴前线协调指挥游击战事。真正的目标，除在场诸位与执行将领外，不得有丝毫泄露！”王伦目光扫过二人，“后方，就托付给二位了！稳住军民之心，保障前线无虞！”
“我等，谨遵主公号令！必竭尽全力，保根本之地稳如泰山！”吴用、闻焕章知此事关乎存亡，皆肃然领命，深感责任重大。
一股暗流在晋阳城内涌动。精锐的筛选、物资的调配、路线的规划，在“天罗”与少数核心成员的运作下，悄无声息却又高效地进行着。王伦站在王府高阁，望着城外连绵的军营与更远处隐约的烽火，目光坚定。他能感受到这座城池乃至整个义军同盟对自己那份日益深厚的信赖与倚重，此行，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淮西……”他轻声自语，一场决定天下命运的千里奔袭，即将在这铁血防御与军民殷切期盼的背景之下，拉开惊心动魄的序幕。
（第四十八回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