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许怜南被梁惟衡嫌弃碍事,赶出了厨房。
她只能坐在沙发上陪着梁母一起扯毛线。
梁母低头坐着,像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手上一直不停的团着毛线。
“阿姨,您弄这么多毛线得做多少毛衣啊?”
梁母低低的回“要给阿衡织毛衣,围巾,手套的。”
许怜南摸了摸那毛线,不算柔软,许怜南甚至觉得有些粗糙。
这样的毛线织成毛衣穿在身上能舒服吗?
她抿了抿唇,只客套的劝一句“阿姨,您也别太辛苦。”
梁母低低笑了一声,可那笑声却让许怜南后背泛起一层凉意。
她手里捏着毛线团,被梁母陡然抬头望过来的眼神吓了一跳。
许怜南呼吸都跟着紧几分,颤抖着问“阿姨,怎么了?”
“辛苦?康平最辛苦,康平每天起早贪黑的,都是为了这个家,我还得给康平织毛衣,织手套,织围巾。”
她站起来,开始在房子里乱转。
许怜南不明所以,甚至拧着眉狐疑的跟着站起来。
她的精神状态怎么看起来不太对?!
“康平,康平,梁康平。”
梁母转着,嘴里嘟囔着,然后声音越来越高。
梁惟衡听到声音很快出来,只见梁母不停揉着自己的头发,近乎疯癫的喊着
“康平,梁康平,你好狠的心,你抛弃了我们,你让我们受尽欺负,梁康平。”
而许怜南瞪大双眼, 不知所措的站在一边。
梁惟衡心脏刺痛起来,他一把将梁母抱住,强硬的拖进房间,嘭的一脚踢上了门。
许怜南被关门声震的浑身一抖。
望着紧闭的房门,胸口像是被人打了好几拳一般,喘息不停。
眼神里充满了错愕。
木质房门隔绝不了房间里的声音,梁母的嘶吼依旧可以清晰的传到她耳畔。
许怜南听的心惊肉跳。
梁惟衡耐心的安抚着,一声声的妈喊着。
那声音颤抖,充满无助的祈求。
一声声的,像一把刀,狠狠刺中许怜南的心口。
空荡的客厅,散落一地的毛线。
角落里堆放的,她买来的昂贵礼盒。
交织成一幅荒诞的画面。
原来,他的冷漠,他的孤僻,他的不近人情,真的是情有可原的。
不是他自己想要那样的。
所以,他要那么努力的去挣钱。
怪不得梁母在饭桌上说好久没吃肉的时候,他的脸上有难过和愧疚,还有屈辱。
他的生活竟然这样艰难。
他的身后空无一人,还有一个精神失常的母亲。
他能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啊?
许怜南想着想着,只觉得心脏深处像是长出一根尖锐的刺一样,这根刺狠狠扎在她的心脏中心。
让她一呼吸都疼,真的好疼好疼,疼的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真的很心疼梁惟衡。
那刚刚的一桌菜,浪费了他多少钱啊!
许怜南后悔死了,懊恼死了。
梁惟衡的自尊心那样强,现在这样隐私的秘密被自己看到了,他一定更加讨厌自己了。
这样场景,梁惟衡一定经历无数次,可那些时候他只有自己。
看着疯癫无状的母亲,听着她嚎叫父亲的名字。
那时候的梁惟衡会是多么的无助和可怜啊!
许怜南如同一根木桩钉在那里,不知不觉间,眼泪已经布满整张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屋内的嘶吼嚎叫渐渐平息。
变成微弱的抽泣哽咽,最后一丝声音都没了。
再然后,梁惟衡开门出来。
许怜南猛地回神,转过身去抹脸上的眼泪。
可那决绝的转身在梁惟衡的眼里就变成她在恐惧。
她不敢面对自己。
她是不是在想,他是不是也会和母亲那样发疯。
梁惟衡无声又凄凉的笑了一下。
什么样都无所谓了。
她什么心情,害怕也好,恐惧也好,厌恶也好。
以后都不会跟他有关系了。
梁惟衡站在她身后,看着她微微颤动的肩膀,嗓子眼似是被热油浇过,嘶哑的问一句
“你可以走了!”
听到他冷漠却颤抖的嗓音,许怜南颤抖的肩膀一下止住。
她倏地转过身,双眸里装满了悲伤和心疼的盯着他的脸。
他变回了那个刚认识的梁惟衡,冷漠又疏离,企图用这样的外壳保护孤独又可怜的自己。
梁惟衡直面她的眼神,漆黑的眸子里毫无波澜,看她,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见她不说话,只咬唇蹙眉看自己,又扯了扯唇角
“你可以走了。以后也不用·····”
窗户一下被风吹开,呼啦啦的风毫无阻挡的灌进屋子里。
梁惟衡被冲过来抱住他的许怜南撞的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双眸瞪圆,对这个突如其来的状况始料未及。
整个人呆滞在那里,心跳和呼吸默契的一下停滞。
许怜南紧紧抱着他腰身,身体颤抖,声音也颤抖。
“梁惟衡,我,我不知道,对不起,我竟然现在才知道你这样辛苦。”
梁惟衡心口剧烈起伏起来,双手垂在腿侧紧攥成拳,她的哭泣,她的话语像一张网牢牢把他困在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里。
他逃不掉了。
“梁惟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会这样疼,我不愿意看见你这样,我知道你也不愿意让我知道,可是,梁惟衡,我不会看不起的你的,我只是很心疼你,我发现我从未了解你,却总是做一些让你困扰的事情,说一些让你困扰的话,是我不好。”
梁惟衡的鼻尖是她的香气,胸膛里是她的温度和柔软。
可他没有一丝遐想,满脑子都是她哭诉的话语,她的心疼刺眼又刺心。
她那样紧紧的抱着自己。
梁惟衡闭上眼睛,这样温柔怎么能够属于他呢。
他狠心抬起手,握住她双肩,想要推开,却发现在双手触碰到她肩膀的那一瞬,失去所有力气。
许怜南仍旧在哭,胡言乱语一样。
“你别难过,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我知道,你也很难过,你怎么会这么傻,你一个人到底承受了多少,我还说喜欢你,我有什么资格喜欢你,我连你每天为什么要回来那么多趟我都不知道原因,我还有脸说喜欢你,我就是一个笨蛋,我是一个无知的大笨蛋,梁惟衡你不喜欢我是我对的,我这样蠢的人也不值得你喜欢。”
梁惟衡喉头僵硬,酸涩直冲鼻腔。
自从父亲去世之后,他再一次,罕见的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