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千多年的风风雨雨，想要冲洗掉任何痕迹，都是轻而易举。
谢清站在朱雀山巅，这是这一带最高的山峰，举目眺望可以看到朱雀城。
当年她选择朱雀山作为宗门府址，就是为了庇佑这一方城池，轻鸿宗的修士能够随时看到朱雀城的动静，防止妖魔伤人。
如今仙门不在，此地就绝了人迹。
山风猎猎，吹得衣袍翻飞，风声迷眼。
年糕蹲在谢清身后，飞快地刨着土，没一会儿就刨出一个大坑，坑里有两块发黑的骨头。
捡起骨头看了看，感觉没什么用，年糕立马丢在一边继续往下挖。
小兽哼哧哼哧，一顿倒腾，最后一无所获，气得他在地上打滚。
说好的第二仙门，怎么什么宝贝都挖不到，白忙活一场！气死兽了，这样显得他很蠢呢！
生气！
不对，他才不蠢，都是轻鸿宗的问题。
年糕翻身而起，抖了抖身上的泥沙，走到谢清脚下抬头往上看，吃惊道：“口粮，你啥时候换衣服了？”连面具都换了。
他刚刚不是一直在这里吗？没看到人族脱衣服呀。
谢清低头，差点没认出幼兽，她皱起眉看着那颗抱着她腿想往上爬的煤球。
其实，妖兽不一定要养白毛的，否则脏了特别明显。
“你这衣裳还蛮好看的，又柔又软，什么料子的哇，我想要一个这种的小窝，我可以拿东西换。”
“月光纱。”谢清揪住小兽的后颈，把他拎起来拍了拍，细细碎碎的沙土从小兽毛里落下，“你又干什么了？”
“我没干什么。”年糕乖乖地将四条腿并在一起，“口粮，我感觉你怪怪的，有秘密。”
谢清失笑：“你这小脑袋瓜子，能看出什么秘密？不要多想。”
“你穿这身衣服还怪好看的。”至少比那一身素衣粗布更像个修者，“可以给我看看你长个啥样吗？你放心，我不嫌你丑的，我不挑食，丑的也吃。”
“能是什么样？不过皮囊而已。”谢清叹了口气，发现小兽拍不干净，只能作罢将他放在肩头，清洁术也没用，反正干净了没一会儿又会脏。
脚下落到实处，年糕在谢清肩膀上蹭了蹭，蹭出一团标记，最后满意地看着自己留下的黑印子。
“口粮，我对你已经很宠了。”
谢清：“嗯？”
妖兽对自己的东西都会做标记，这是动物的本性，作为他的口粮，他也只是蹭蹭她，都没撒尿呢，最多趁着口粮不注意舔舔。
谢清带着年糕在朱雀山上枯坐了一夜，面朝朱雀城。
年糕实在有些无聊，把自己藏在毛里的东西都拿出清点了一遍，最后心满意足地抱着一大堆宝贝入睡。
一夜好梦。
睡梦中，年糕咂巴着嘴，口水打湿了嘴边的茸毛。
谢清把幼兽捞到臂弯，看着他脏兮兮的样子，真的想给他哪里来的送回哪里。
用清洁术将小兽清理干净，她抱着小兽迎着朝阳下山。
城门口。
探钰同董安蹲在城墙下，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
“你说谢姑娘是不是想把我们丢下啊，才让我们去找什么鹊仙楼。”
“鹊仙楼是没找到，那我们算不算走丢了？”
“不知道。”董安拉着脸，搞不懂这蛇妖怎么这么多废话，絮絮叨叨都说了一个晚上，不累吗？
“唉，你知道什么是授神令吗？”
“不知道，你可不可以安静一点。”往旁边挪了两步，董安捂住自己的耳朵。
“我给你说，授神令可是个了不起的东西。”探钰跟着董安挪动，“听说只要拿到授神令，就可以号令诸天神佛，得令者得道。”
“就是不知道谢姑娘那个授神令是不是传言中那个，这种东西按理说应该不会存在才对。”
“唉，你听我说，你这个小孩真叛逆。”探钰把董安的手从耳朵上扒开。
董安麻木地注视前方，整个人被折磨得不轻：“要不你还是吃了我吧？算我求你。”
“我不吃活的，再说你这种小屁孩，嚼起来都硌牙，谁愿意吃？”
董安：“……”
一人一妖就这样傻傻地蹲在角落。
谢清和年糕看到探钰他们的时候，两个家伙一个差点被晒成人干，一个差点被晒成蛇干。
“你们蹲在这里干什么？”年糕跳到他们跟前，好奇地仰头看，“是发现什么秘密通道了吗？”
看到小妖兽，探钰哀嚎一声，抓起年糕往脸上蹭，一边去看站在旁边的谢清。
“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们了，呜呜呜，我们在这里等了你们一个晚上。”
“谢姑娘，你知道夜里的风有多凉吗？还有野兽，呜呜～”
年糕朝自己后背摸了一爪子，发现蛇妖用自己擦眼泪，一爪子甩到蛇妖脸上：“你干什么？鼻涕蹭到我身上了怎么办？不知道用手帕吗？”
“呜呜呜，对不起嘛～”探钰放下小妖兽，捂住自己被打的脸，接住小妖兽丢过来的手帕，弱弱柔柔地擦眼泪。
“真装。”董安吐出两个字，从地上起身走到谢清身后。
要不是亲眼见过这条大蛇在宜城吞食腐尸，一般人还真能被她蒙骗。
“我装什么了？妖怪就不能哭了？”探钰拍拍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对董安翻了个白眼。
这人族小孩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还不如年糕体贴。
“死人了！城主府死人了！”
“好像是城主府的女婿死了！”
城内，一阵突如其来的喧闹，听见声音的人们都朝着城东而去。
“去看看去看看！”从地面跳回谢清肩头的小兽激动起哄。
谢清原本抬起的脚换了一个方向，跟上人群。
她来朱雀城的目的正是为了授神令，如今授神令拿到，自然没有留下的道理。
但，对于朱雀城总归是有点在意，到底是曾经轻鸿宗庇护的城池。
城主府坐落在城东，这边的街道也相对比其它位置更加宽敞。
城主府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牌匾换了名字。
朱雀山上的第一仙门消失了四千年，朱雀城的城主府居然还保存得这么好……
谢清顺着大门往上看，城主府确实没变过，就连门口翘梁上的红漆都一如四千年前醒目鲜红。
而大家口中的城主府女婿，昨日见过那青年，此时此刻正被挂在城主府前的横梁上，被掏空内脏，鲜血染红地面。
就人群聚集的这一会儿，城主府的大门打开，冲出无数护卫。
“散开！都散开散开！”
“快走，走走！”
“还不快把江逢源的尸体弄下来，去管那些凡人做什么？”朱雀城主从大门走出来，环视一圈对护卫冷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