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不要说鬼
入秋的山村透着股钻骨的凉，小明和小刚借住在外婆家，为的是拍摄村里百年老宅的灵异素材——两人是校园摄影社的狂热分子，早就听说青溪村的“陈家老宅”邪乎，半夜三更总传出哭声，却从没人敢靠近。
“外婆说，半夜十二点往后，绝对不能提‘鬼’字，不然会被脏东西缠上。”小明对着相机镜头调试参数，窗外的月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地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
小刚嗤笑一声，把背包往八仙桌上一扔，掏出几罐啤酒：“都什么年代了还信这个？咱们今晚就守在这儿，专门说鬼，看能招来什么东西。”他总觉得这些乡村禁忌都是唬人的，越神秘的地方，越有可能拍出爆火的素材。
外婆家离陈家老宅不过百米，两人等到午夜十一点，揣着手电筒和相机就摸了过去。老宅的大门虚掩着，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混杂着霉味和朽木味的冷风扑面而来，手电筒的光柱扫过，能看见墙角堆着残破的桌椅，墙上的年画褪了色，露出底下泛黄的墙皮，像老人皱缩的皮肤。
“你说，这老宅里真的有鬼吗？”小刚故意拖长语调，凑到小明耳边压低声音，“会不会是穿着白衣服、长头发，飘来飘去的那种？”
小明心里发毛，下意识看了眼手表，指针刚好指向十二点：“别瞎说了，外婆特意叮嘱过……”
“怕什么？”小刚打断他，举起相机对着空荡荡的堂屋拍摄，“我就说，鬼！鬼！有本事你出来让我拍一张啊！”他连喊了三声“鬼”，声音在空旷的老宅里回荡，撞在墙上又弹回来，竟像是有人在跟着重复。
小明突然拽了拽小刚的胳膊，声音发颤：“你听……”
两人瞬间安静下来，老宅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声，还有……一阵极轻的、像是裙摆拖地的声响，从二楼传来。那声响很慢，一步一步，顺着楼梯往下走，伴随着细碎的呜咽，像是女人在哭，又像是有人被捂住了嘴，只能发出闷闷的哼声。
“谁？”小刚壮着胆子喊了一声，手电筒的光柱猛地射向楼梯口。
什么都没有。
可那声响还在继续，越来越近，仿佛就在身后。小明猛地回头，光柱扫过，只见一道白色的影子在墙角一闪而过，快得像错觉。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墙角只有一堆杂乱的柴火。
“肯定是风吹的，或者是老鼠碰了东西。”小刚嘴硬，可握着相机的手却在发抖。他转身想往门外走，却发现原本虚掩的大门，不知何时已经死死关上了，任凭两人怎么推、怎么踹，都纹丝不动，像是被钉死了一样。
手电筒的光突然开始闪烁，忽明忽暗，照亮的范围越来越小。就在这时，小刚的相机突然自动开机，屏幕上出现了一段模糊的影像——画面里是老宅的堂屋，一个穿着民国时期蓝布衫的女人正坐在八仙桌旁，背对着镜头，梳着整齐的发髻，可她的脖子却诡异地扭曲着，转了一百八十度，脸朝着镜头，眼睛是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嘴角咧开一个极宽的弧度，像是在笑。
“啊！”小刚吓得手一抖，相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那道白色的影子再次出现，这次不再躲闪，就站在两人面前三米远的地方。她穿着白色的寿衣，长发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截惨白的下巴，嘴角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泪还是别的什么。她没有脚，身体飘在半空中，离地面几厘米的地方，地面的灰尘被气流吹得微微晃动。
“半夜……不说鬼……”女人的声音又细又尖，像是指甲划过玻璃，“说了……就要留下来……”
小明突然想起外婆说过的话，陈家老宅以前住过一对夫妻，妻子难产而死，临死前怨念极深，说要找替身。后来凡是半夜在老宅提过“鬼”字的人，不是疯了就是失踪了，再也没人见过。
“跑！”小明拉着小刚就往楼梯跑，他记得外婆说过，老宅的阁楼有个天窗，或许能逃出去。两人踩着吱呀作响的楼梯往上跑，身后的呜咽声越来越近，还有冰冷的气息吹在脖子上，像是有人在耳边喘气。
阁楼里堆满了杂物，小明四处摸索，终于在墙角找到一扇小小的天窗，上面积满了灰尘和蛛网。小刚用力推开天窗，外面的月光照进来，带来一丝生机。可就在这时，小刚突然“啊”的一声，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脚踝。
小明回头一看，只见那女人的长发顺着楼梯爬上来，死死缠住了小刚的脚踝，头发越收越紧，小刚的脸瞬间憋得通红，疼得说不出话。女人飘到阁楼门口，长发不断延伸，朝着小明的方向缠过来。
“拿着相机！快爬！”小明把地上的相机塞给小刚，自己抓起一根掉在地上的木棍，朝着那些长发狠狠砸去。木棍砸在头发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那些长发像是被激怒了，突然松开小刚，朝着小明猛扑过来，瞬间缠住了他的手腕和脚踝。
冰冷的触感顺着皮肤蔓延开来，小明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快凝固了，他看着小刚已经爬出天窗，朝着外婆家的方向大喊：“快跑！去找外婆！”
小刚趴在天窗上，眼泪直流，想伸手拉他，却被小明狠狠推了下去：“别管我！记住，半夜再也别说鬼！”
女人的脸凑到小明面前，长发分开，露出一张毫无血色的脸，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她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齿，朝着小明的脖子咬过来。
“外婆！救我！”小明发出最后一声嘶吼，意识渐渐模糊。
小刚连滚带爬地跑回外婆家，把事情的经过哭着告诉了外婆。外婆一听，脸色惨白，抓起手边的桃木枝和糯米，就往陈家老宅跑。可当她们赶到阁楼时，只看见空荡荡的天窗，地上散落着小明的相机，还有一撮乌黑的长发，而小明，早已不见踪影。
相机的内存卡没坏，里面除了小刚拍的素材，还有一段最后录制的画面：小明被长发缠住，女人的脸凑近他，镜头晃动中，能看见女人的嘴角沾着血，而小明的眼睛，渐渐变成了两个黑洞洞的窟窿，和女人一模一样。
后来，小刚疯了，每天夜里都蜷缩在墙角，反复念叨着“半夜不要说鬼”，谁跟他提“鬼”字，他就会像疯了一样扑上去厮打。
外婆变卖了家产，带着小刚离开了青溪村。陈家老宅依旧矗立在村里，每到半夜，路过的人总能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呜咽声，夹杂着女人的轻笑，还有一句重复不断的话：“半夜说了鬼，就要留下来……”
而那台相机，被外婆锁在了箱子最底层，她说，里面装着小明的魂魄，也装着那个永远无法摆脱的禁忌。直到多年后，箱子被意外打开，相机里的影像流传出来，才让更多人知道，有些禁忌，真的不能碰，有些话，半夜真的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