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莉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冷笑:“这次不打你。我们见个面。你有种发信息,没种跟我见面?”
曼丽哼了一声:“我当然有种。就怕你不敢。”
“红茶坊。六点半。”
“行。”
曼丽挂了电话,把手机扔到床上。
出租屋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她只穿了件吊带睡裙,头发乱糟糟披着,手里端着半杯红酒。
她走到窗边,猛地拉开窗帘,夕阳刺得她眯起眼。脑子里闪过早上的画面——
清晨。门被猛地撞开,撞在墙上发出一声闷响。
王磊冲进来,脸色铁青,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二话不说,抬手就甩了过去——
“啪!”
第一下,又快又狠,打得她头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火烧火燎。
“啪!”
第二下紧跟着落下,更重,更响。她踉跄着后退,撞在身后的桌子上,桌上的杯子晃了晃,掉在地上,碎了。
“你他妈疯了?给我老婆发信息?你想逼死我是不是?”王磊低吼,眼睛赤红。
曼丽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钱!你要多少钱?我给你!回你江西去!别再出现在我面前!我儿子要考大学,我女儿还小,现在不能离婚!你为什么要逼我!”王磊抓着她的肩膀摇晃。
曼丽捂着脸,眼泪涌上来,心比脸更疼。她看着他,这个睡了她三年、说离不开她的男人:“为什么?我真心待你,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在你眼里就这么贱?就是给你睡的?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王磊喘着粗气,看着曼丽年轻姣好的脸,和她眼中的痛苦,他突然泄了气,打人的手微微发抖。爱过吗?一开始是各取所需,她年轻漂亮,带出去有面子。后来……后来好像也有过那么点真感情。他看着她红肿的脸,心里有点后悔,不该动手。
“爱过。”他声音沙哑,抱住曼丽,“但我更爱我儿子女儿。我不能不要那个家。你别逼我了,我也不想伤害你。”他吻她的头发,带着泪水的咸涩。
男人的爱像撒胡椒面,情人分一点,老婆分一点,最后只剩下呛人的灰。
曼丽在他怀里崩溃大哭。
男人的眼泪和拳头一样,都是情绪,当不得真。可惜女人总把前者当忏悔,把后者当在乎。
王磊安抚地拍着她的背:“我真的要出差,手机给我。以后别再这样了。”他拿起昨晚落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匆匆离开了。
小三的爱像月经,来得汹涌去得狼狈,最后只剩一滩血淋淋的恨。
留下曼丽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哭得撕心裂肺。
曼丽把杯里的酒一口喝干,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
她起身,走向卫生间,开始洗漱,准备去见齐莉。镜子里她的脸,一半是决绝,一半是迷茫。
下午五点了,暑热还未消散,西晒的日头把幸福面馆门口的地面烤得晃眼。
张军提着便当包进来,另一只手拎着一串香蕉。“英子,饭盒。给你带了点香蕉。”
英子接过,没看常莹:“谢谢啊张军。”
常莹打量着张军,以为是客人,没作声。
常松赶紧岔开话,问他姐:“姐,那你今晚……还回寿县吗?要不……我给你找个旅社住下?家里也睡不下。”
常莹一屁股坐回去:“今天不走了!你三个外甥去他奶奶那儿了。”她开始抹眼泪,卖惨,“你姐夫这些年音信全无,我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现在你大伯也走了,就剩你大娘一个人。我没指望了。那三个孩子能去奶奶那儿,我不能去。婆婆也不待见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这次来,就是铁了心要拿到钱再走的!”
她一边说,一边偷眼看常松,语气里带着不要脸的耍赖。
常松听着,心里跟猫抓似的。他想帮。堂姐确实难,大伯的托付言犹在耳。可他不敢。红梅好不容易怀上孩子,正在气头上,万一气出个好歹,他后悔都来不及。他只能装聋作哑。
老来得子的喜悦像偷来的钱,花着爽快,心里始终发虚。
张军小声问英子:“周也呢?晚上不来吃饭?”
英子说:“下午我们在他们家玩来着。钰姨打电话说晚上到家,给他带了鸭血粉丝,他就不来了,在家等呢。”她脸上带着笑。
张军“哦”了一声,没再问。
后厨,红梅在调汤底。张姐板着脸,把菜叶子摔得啪啪响。气红梅瞒她,更气常莹那个搅屎棍。可看着红梅明显憔悴的脸,肚子那里还看不出来什么,心里又揪着。红梅要是真因为怀孕就不能劳累了,这么大年龄了。难道这店,真要黄?她舍不得。这店有她的心血,有她的盼头。
她看到红梅要去端一大盆骨头汤,她立刻抢过来:“我来我来!你这身子,别闪着了!”
红梅心里一暖,小声说:“张姐,回头我把这汤头的配方,还有小菜怎么拌,浇头怎么炒,都细细教给你。你拿本子记一下。”
张姐头也不抬,瓮声瓮气:“我字都认不全十个,记个屁!用脑子记,记不住拉倒!”她心里嘀咕:哼,现在知道讨好了?早干嘛去了!……不过,她怀上了是好事,真心的。这店……唉,走一步看一步吧。
红梅放下手里的活,看着张姐:“张姐,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瞒你……”
张姐打断她,语气硬邦邦,手下动作却没停:“知道啦!啰嗦!怀孕是好事,我替你高兴!其他的,少废话!”她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惋惜,这店刚有点起色……
这时,老刘下班来店里帮忙了。他穿着大裤衩,衬衫,脸上带着劳作后的疲惫。
张姐一看他,立刻找到了发泄对象,也不管他是不是刚到,嗓门拔高:“老刘!死哪去了现在才来?没看见后厨垃圾都堆成山了?赶紧的!去倒了!满屋臭味,真是晦气!”这话明着骂老刘,暗里扎的是常莹。
常莹在旁边听得脸色发青。
常松赶紧打圆场:“姐,你别往心里去,张姐她就这脾气,嘴快,我没少挨她呲哒,不理她就完了……”
常莹猛地站起来,手指着常松,声音尖得刺耳:“常松!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窝囊废样子了!跟这个痨病鬼似的瘦男人一个德行!全都是怕老婆的软骨头!被女人拿捏得死死的!”
张姐正端着一碗面出来,听到这话,彻底炸了!她不是为了自己,她是为老刘!老刘是没本事,是窝囊,可那是她男人!轮不到一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她猛地转身,以和体型不符的速度冲到常莹面前,抡圆了胳膊——
“啪!”
一声极其清脆响亮的耳光,结结实实扇在常莹脸上!
这一巴掌,扇出了积攒半辈子的窝囊气,扇响了市井妇人最朴素的正义。女人的战场,不讲道理,只分亲疏。
张姐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被打懵的常莹破口大骂:“我男人再窝囊,也比你这种专门拆散别人家庭的搅屎棍强!我家的男人,轮得到你在这儿放屁?给我滚出去!”
常莹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座喷发的“肉山”。
常松愣在原地,张着嘴,像个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红梅从后厨跑出来,看着为她、也为老刘出头的张姐,眼圈猛地一红。
英子紧紧攥着拳,心里喊了一声“好”!
张军下意识地挡在了英子身前。
老刘刚提着一大桶泔水从后厨拐出来,僵在那里。 一直沉默得像块背景板的老刘,提着那桶泔水,他看着为自己出头的妻子,那个平时骂他窝囊的女人,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
他没有说话,向前两步,站到了张姐身后半步。这个被生活压弯了脊梁的男人,第一次,把他的沉默,站成了一道墙。墙这边,是他的女人。他或许一辈子都成不了顶天立地的英雄,但此刻,他是妻子身后最坚实的堡垒。
那一巴掌的脆响,凝在了盛夏闷热的空气里。
常莹捂着脸,目光像淬了毒的针,扎在每一个人身上。
常松的脚像生了根,终于不再摇摆。
张姐的胸膛还在剧烈起伏,一座喷发过的火山。
老刘佝偻的背,挺成了一道沉默的山梁。
英子攥紧的拳头里,是她整个年少的世界。
张军挡在前面的身影,薄,却坚定。
原来,家的界线,有时需要用一记响亮的耳光,才能划得清清楚楚。
而守护,从来不需要血缘,只需要那一刻,你站在我身前。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