梯子剧烈地摇晃,张军猝不及防,整个人失去平衡,从将近两米高的地方摔了下来!后背和胳膊肘重重砸在坚硬的水磨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啊!”阅览区里零星的几个人被惊动,看了过来。
张军躺在地上,一时疼得蜷缩起来,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
那男人愣了一下,非但没道歉,反而皱起眉头,语气带着责怪:“你怎么搞的?站都站不稳?摔着没有?别讹人啊!”
图书馆里另一位年纪大些的女管理员赶紧跑过来,蹲下身扶张军:“小张!小张你没事吧?摔哪儿了?”
张军咬着牙,摇摇头,想自己撑起来,胳膊肘却一阵钻心的疼,让他吸了口冷气。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快步冲了过来。
是英子。
她手里还提着那个装烧麦的饭盒和保温杯。她一眼就看到倒在地上的张军,和那个一脸不耐烦的男人。
“你怎么回事?!”英子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不住的怒气,眼睛直视着那个男人,“你家孩子晃梯子,把他摔下来了!你没看见吗?不道歉还这种态度?”
那男人被一个小姑娘当众质问,脸上挂不住,色厉内荏:“你谁啊?关你什么事?他自己不小心……”
“不小心?”英子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扫过那个躲在父亲身后、有点被吓到的小男孩,又回到男人脸上,“我亲眼看见你儿子晃梯子!这么多人都看见了!你是他爸爸,就这么教孩子的?做错事不用承担,推卸责任就行了?你配当父亲吗?”
她的声音清晰,逻辑分明,一句接一句,像小鞭子一样抽过去。周围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这世上有两种人,一种知道自己错了,一种只知道别人看见自己错了。
男人脸涨红了,嘴唇动了动,在英子毫不退缩的注视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下,气势一点点矮下去。他低头,烦躁地推了儿子一把:“快!跟人道歉!”
小男孩怯生生地说了句:“对不起……”
英子没再看那对父子,蹲下身,看着张军,语气瞬间软了下来:“摔哪儿了?严不严重?能动吗?”
张军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里毫不掩饰的关切和焦急,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是洗衣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掠过她t恤领口露出的那一小片白皙皮肤,还有背带裙包裹下的、微微起伏的胸口。他心里猛地一跳,一股燥热的慌乱从小腹窜起,瞬间席卷全身。他慌忙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没……没事。”他撑着地想站起来,胳膊肘还是疼。
英子扶了他一把,把饭盒和保温杯塞到他没受伤的那只手里:“给。我妈昨天包的烧麦,早上蒸的。豆浆是冰的,你上班喝。”她顿了顿,看着他那件旧运动服和磨得起毛的袖口,声音轻了些,“我……我先走了,不耽误你上班。你们中午……来店里吃饭吧。”
张军握着还有余温的饭盒和冰凉的保温杯。“你们?”
“傻啦?”英子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四剑客啊!还有那俩……”她做了个鬼脸,“……贱人呗!”
张军看着她明媚的笑容,心里那点旖旎心思被冲淡了些,却又泛起另一种酸涩。他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声音有点低,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英子,你穿这么漂亮……是特意来见我的?”
英子愣了一下,随即摆手,语气自然:“我就随便穿的。一会儿还要去周也家一趟,听他说他舅舅从南京给他带了几本外国小说,我想借来看看。”
张军脸上的那点光亮,瞬间黯了下去。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饭盒,没说话。
英子像是没察觉他的失落,或者说,她察觉了,但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拍拍他的胳膊,动作带着点哥们儿的熟稔:“你忙吧啊,我走了。好好上班,少年!”
她转身要走,又想起什么,回头看着他,语气认真起来:“张军,王强和周也,他们跟我对你是一样的。你要说家庭条件……我以前什么样子,你不是不知道。我现在不也这样?跟朋友在一起,就大大方方的,别想那么多。好不好?”她顿了顿,补充道,“别再跟周也生气了,他那个人就是臭屁了点,人不坏。不许再打架了。”
她没等张军回答,挥挥手,快步走向图书馆门口。
张军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门口明亮的光线里,手里的饭盒和保温杯沉甸甸的。胳膊肘的疼,心里的涩,还有那份无法言说的、卑微的渴望,交织在一起,堵在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还不到十一点,店里已经坐了好几桌客人。吊扇呼呼地转着,也驱不散厨房里冒出的热气和人身上的汗味。
红梅在灶台前颠着炒锅,动作飞快,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贴在皮肤上。张姐端着两大碗面从厨房出来,嗓门洪亮:“三号桌的牛肉面!小心烫啊您嘞!”
她把面放下,捶了捶后腰,喘着粗气对红梅抱怨:“我的个亲娘哎,这常松兄弟一出海,老刘一看仓库,咱俩这胳膊腿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她瞥了一眼门外,那辆桑塔纳不在,语气里带着点真实的羡慕和对自己男人的埋怨,“还是你家常松能耐,能让你守着这灶台心里也踏实。不像我家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挣不来大钱吧,连句暖心话都甭想指望。”
看别人婚姻美满就像看A片,看着爽,轮到自己上场才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
红梅没接话,把炒好的面盛盘,动作没停。她知道张姐累,她也累。但这话不能接,一接,就像在抱怨常松,抱怨这日子。
婚姻里最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是你在海上漂,我在锅里熬。
隔壁“客再来”的胡老板,叼着根牙签,晃悠到自家店门口。他瞅了一眼旁边“幸福面馆”门口,那辆桑塔纳果然没在。心思就活络开了。
他扭头对店里正在剥毛豆的老婆说:“我出去转转。”
他老婆是个膀大腰圆的女人,闻言抬起头,眼睛一瞪:“转?转啥转?这门口是有你爹啊,还是有你娘啊?活儿不干,又想躲清闲?”
胡老板也不理她,趿拉着塑料拖鞋就出了门,溜达到“幸福面馆”门口,探头探脑。
张姐正擦桌子,一抬眼看见他,心里啐了一口,脸上却堆起假笑:“哟!胡老板!今儿这么闲?又来视察工作啊?”
胡老板嘿嘿一笑,目光却像泥鳅一样,滑过张姐,黏在了正在里面擦柜台的红梅身上。红梅背对着门口,弯着腰,淡紫色碎花衬衫被汗水洇湿了一小块,贴在腰背上,勾勒出成熟女人柔软的腰线。
胡老板看着那截腰身,心里像被羽毛挠着,又痒又燥。一股混着油腻和欲望的热意从小腹升起,一些上不得台面的龌龊念头,不受控制地在他那满是肥肠的脑子里翻腾起来……
他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音量,带着点流里流气的调笑:“红梅老板娘!忙着呢?常松兄弟又出海啦?你和张姐两个人撑这么大个店,多辛苦!要不要哥哥我……过来帮衬帮衬啊?” 他把“帮衬”两个字咬得格外暧昧。
店里几桌客人都看了过来,眼神里带着看热闹的兴味。
红梅擦柜台的手停住了,没回头,背脊僵硬了一下。她能感觉到那道黏腻的目光钉在自己背上,像沾了脏东西。心里一阵恶心,火气往上顶,但她攥紧了手里的抹布,没吭声。跟这种人纠缠,只会更难看。
生活教会女人的第一课,也是终身课,就是咽下委屈。不是原谅,是算了。
张姐可忍不了,她把抹布往桌上一摔,叉着腰就过来了:“胡老板!你这话说的可就没意思了!我们红梅用你帮衬?你算哪根葱啊?赶紧回你自家店里守着去!别在这儿碍眼!”
胡老板被张姐骂得脸上有点挂不住,但又不敢真跟这胖女人动手,只能梗着脖子耍无赖:“我这不是关心邻居嘛!张姐你这人,真是不识好人心!”
他嘴上说着,脚下意识往后挪,想凑近柜台那边的红梅。张姐眼珠一转,拎起刚擦完桌子的、还湿漉漉的抹布,装作要拿去后厨清洗,就在经过胡老板身边时,她脚下“哎哟”一声,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绊了个趔趄,手臂“顺势”一扬——
手里那块湿哒哒、油乎乎的抹布脱手而出,不偏不倚,像面旗子似的,“啪”一下糊在了胡老板脸上!
对付下流的人,就得用下三滥的招。讲道理?他听得懂人话吗?
抹布上混合着洗碗水、油渍和一点菜汤的味道,瞬间糊了他满头满脸,呛得他“呕”了一声,眼前一黑。
“哎呀呀!胡老板!对不住对不住!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的!”张姐惊呼着,脸上却一点歉意都没有,反而带着夸张的懊恼,伸手要去拿回抹布,手指却“不小心”勾住了胡老板polo衫的领口,用力一扯——
“刺啦——”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