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青年科学家,在梦中踏入了已故理论物理大师——顾延之的梦境居所。
那是一座悬浮于虚空的书塔,由他无数次的梦境碎片拼接而成。
塔壁流淌着如恒光般的符号流,层层阶梯盘旋向上,书页与稿纸堆叠成山,空气中弥漫着燃尽思考后的微光。
他们在一间密室中,无意间触发了一段被封存的梦境图谱。
光流骤然旋转,符号在他们眼前崩解、重组,仿佛在试图传达某种超越语言的讯息。
两人惊恐中惊醒,却惊讶地发现——脑海中多出一段自己从未学过的高阶数学构型算法,甚至能逐字默写出完整公式。
经验证,那组公式竟能精确逼近一种多维空间折叠的解法——
而这,正是顾延之生前未竟的研究终点。
陈默在查看梦境记录时,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梦境系统的底层并无任何“知识传递”模块,这意味着——
梦境本身,正在执行某种回馈行为。
他将这种现象命名为:梦馈,又称“梦识馈赠”。
梦馈现象特征
非自发可控: 无法人为触发,仅在梦境结构、情绪共鸣与认知频率完全吻合时自然激活。
知识形式非线性: 传递内容以图像、情绪、概念等形式爆发式灌入,梦醒后方逐渐转化为理解与认知。
仅发生于梦境遗址场域: 即梦境主人生前精神活动最浓密的区域,俗称“意识残响区”。
顾延之事件曝光后,全球为之震动。
学术与宗教的界线第一次被彻底撕裂。
媒体争相报道——
“科学家之魂仍在教学?”
“梦境在回馈人类智慧?”
“死亡之后,知识是否仍能延续?”
就在那一刻,梦与现实的边界,被撕开了一道缝隙。
梦馈的消息,宛如一颗燃烧的星,坠入人类思想的深渊。
最先作出反应的,是学术界。
无数研究者连夜登入“梦想家园”,探访那些已故科学家的梦境遗址——
有人在老一辈数学家的书斋中,看到无穷级数化为光带流动;
有人在生物学家的梦境花园里,听见花朵低声诉说dNA的遗传诗篇。
他们惊叹、记录、讨论,
却发现当试图将梦中启示复现为理论时,结果总是模糊、无法复验。
梦境,似乎只将“理解”,赠予那些真正能理解它的人。
与此同时,宗教界也随之沸腾。
神职者宣称,梦馈是灵魂的回响,是人类灵性层面的启示。
也有人提出更大胆的观点:
“或许,人类并非在创造梦境,
而是在重新接入一个更古老的意识网络——
一个由灵魂与记忆编织而成的集体永恒。”
各国媒体陆续报道更多“梦馈”事件:
一位已故作曲家在梦中留下未完成的旋律;
年轻的音乐家梦见他,醒来后凭记忆补全了那首曲子,感动无数人。
一名建筑系学生,在梦中穿越大师的遗构,醒来后画出前所未见的空间结构,被誉为新世纪建筑奇迹。
梦馈,不再是孤立的异象,
而成为梦境世界中,一种真实存在的自然现象。
当梦馈现象被真正证实后,最先行动的,并非年轻的理想主义者。
而是那些已在告别生命边缘徘徊的老者。
他们曾是退役教授、工程院士、艺术宗师、哲学怪才、技艺匠人——
肉身如风中残烛,意识却依旧燃烧。
他们不再关心世界的动荡,不再在意新时代的复兴,
甚至对梦境中那“健康身体”,“数字永生”的诱惑,也毫无兴趣。
直到那则讯息传来:
“你的知识,不必随着肉身死去。
它可以在梦境中化作一道光,被未来的陌生人感应、继承、发芽。”
他们沉默了很久。
然后——
戴上了头盔。
不久之后,政府通过与陈默公司交涉,正式启动了一项前所未有的通道服务——
「静眠计划」。
这是一项面向晚期病患与高龄行动不便者的意识延续工程,
对象仅限于那些身体濒临熄灭,而大脑仍保持清醒与活性的长者。
在生命的最后几日,
他们将接入一套定制化的认知引导设备——一顶特制的头盔。
在精确调控的意识频段中,
他们会被引导去构建一个专属于自己的梦境居所:
那里存放的不再是回忆,而是知识、思考与灵感的沉淀。
这项工程被称为:
定向认知沉淀引导。
在官方的说明中,它的目标是——
“让知识不随生命熄灭,而以梦之形式延续。”
梦境居所,并非豪宅,也非别墅,更不是纪念碑。
它只是一间小屋、一座书斋、一把椅子、一台录音机——
在这里,他们娓娓而谈,将一生的心得、经验、失败、遗憾、未完成的公式、无人理解的笔记,一一倾倒出来。
如同炉火尚存,光芒缓缓融入梦境底层。
一位中学物理老师,在梦境居所里写下十万字讲稿注释,特意在墙上留下一句:“谁要是把光子搞明白了,请顺便告诉我孙子。”
一名生前写不出结尾的小说家,在梦中反复推敲分支剧情,居所外墙涂满了他未完成的比喻。
一位痴呆初期的画家,在梦境中恢复意识清明,用指尖绘出一整片色彩堆砌的山海图。
还有一位从不言语的钟表匠,在梦中建了一间永不停摆的齿轮屋,每根齿轮都象征着他曾修好的生命细节。
直到离世,他们没有惊恐,也不曾挣扎。
那是一次极其温柔的道别——
不是“离开”,而是“存档”。
那些老者再也不会醒来,
但在未来的某个夜晚,某位陌生的年轻人或许会走入他们留下的小屋,摸到一盏灯,听见一段话——
“你好,陌生人。我知道你不会记得我,
但我一直希望,有人像你这样来过。
这盏灯,是为你点的。”
那一晚,陈默在梦境中访问了一位生前从未谋面的老数学家。
他看见老人把一生研究的核心公式写在天花板上,仰头笑着说——
“不管我研究成不成,至少我为别人省下了十年走弯路的时间。”
陈默意识到,这不仅是“知识的延续”,更是一种意识的传承——
通过梦馈,死去的人与未来的人在时间的裂缝中相遇。
知识不再依附于肉身,也不再完全受限于语言,它化为一种微光,在梦中流动,被未来的理解者点亮。
人类历史第一次,出现了一种真正意义上的跨时代认知共鸣。
而陈默心中涌起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那些消逝的灵魂,正在以温柔的方式,把自己的智慧赠予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