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它被年轻人主导:学生在梦中上课,白领在梦中会议,情侣在梦中牵手。
没人想到——这个几乎与“网络游戏”划等号的梦境世界,会在某一天,被七八十岁的老人们重新定义。
其实,老年群体对于这种技术,起初是极度排斥的。
他们大多把网络游戏与“玩物丧志”“虚幻逃避”划上等号。
无论如何搞不懂操作复杂的电子设备,光是“联网”“注册”“账号”几个词,就足以让他们头疼。
在这个“连买菜都要扫码”的时代,
仍有许多老人坚守着手写账本和零钱包。
直到那件事的发生——
东南某市的一家普通养老院里,
有位八十三岁的老人,名叫许怀山。
老伴早逝,子女常年在外工作,他的下半身因为脑梗后遗症瘫痪多年,只能靠轮椅活动。
平日里最大的消遣,就是坐在窗边晒太阳,听广播。
他的儿子是“梦想家园”的玩家之一。
起初不过是好奇买了一顶头盔,没想到一试便成了铁杆。
那天,他带着头盔回养老院看父亲,半哄半劝地说道:
“爸,这玩意儿比你以前听的广播还神。
你戴上,就能走路、能出门——还能去你年轻时的地方看看。”
许怀山半信半疑。
“我都这把年纪了,还玩什么游戏?你当我三岁孩子啊。”
但最终,他还是戴上了。
……
当他在梦境中睁开眼的那一刻,
他愣住了。
阳光温柔,空气清甜,
他站在一片绿油油的麦田里。
“站在”——这是他近十年来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他低头,看见自己的双腿笔直而有力。
他抬脚,向前走了一步。
那一步,踏得笃实,清晰,像是踏在了整个世界的心上。
然后,他忍不住跑了起来。
风在耳边呼啸,泪水却模糊了视线。
他跑过麦田,跑过小溪,跑过一座老旧的石桥。
那桥,竟是他故乡的模样。
……
当天晚上,他拒绝摘下头盔。
第二天,他就让护理员帮他预约了下一次体验。
第三天,他在梦境里开垦了一块小田,种上了稻子。
到第七天时,他已经成了养老院里最“忙”的人——
每天早晨六点上线,
巡视自己的小田地、喂鸡、晒谷,
然后去“村口”喝茶,和一群同样年迈却在梦境中健步如飞的老人聊天。
那一幕,护理员偷偷录下来发到了网上。
视频标题是——
“八十三岁瘫痪老人,在梦境中重新学会走路。”
不到三天,播放量破千万。
评论区一片泪目:
“爷爷在梦境里又能跑了……”
“这才是真正的第二人生。”
“什么时候我爸妈也能玩到啊?”
消息像野火般蔓延。
无数老人开始尝试戴上头盔。
起初他们只是好奇,
后来——是上瘾。
有人在梦境里重新爬上了年轻时未能登顶的雪山;
有人开了一家茶馆,免费为所有过路的“老朋友”泡茶;
有人用梦境重现了五十年前的故乡街景,
一家家小铺、一盏盏昏黄的灯,
连空气里都弥漫着那种“旧时代的味道”。
“梦想家园”忽然间,
成了一个让老人们重新拥有身体、尊严与生活的世界。
他们不再抗拒电子产品。
他们主动学习操作头盔、创建账号、保存场景。
养老院开始成片采购梦境头盔,
有的甚至设立“梦境活动室”,
专门让老人们在里面“散步”“种花”“钓鱼”。
那天午后,阳光静好,养老院的走廊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老林走了。
安静、平和,没有痛苦。
他的老伙伴们忙碌了一整天,处理后事、整理遗物、点上香烛。
直到傍晚,他们才各自回到房间,带着沉甸甸的心情。
“唉,梦境里少了一个人啊。”
“茶馆那桌以后就空了。”
“可惜,他最喜欢那壶铁观音,还放在梦境里的柜台上呢。”
几位老人相互叹息,戴上了梦境头盔。
熟悉的加载光芒闪烁,他们回到了那间小茶馆。
青砖小屋,木格窗,白色蒸汽袅袅。
屋内的竹椅还是那几把,
一壶清茶正冒着热气。
然而下一秒——
他们齐齐僵在了原地。
那个本该“走了”的老林,
正笑眯眯地坐在茶馆门口,
一边摇扇子,一边冲他们招手。
“哟,你们可来啦!我都等半天了。”
老伙伴们一个个呆若木鸡。
其中一个颤着手问:
“你……你不是……已经……”
老林愕然,
“我?死了?哎哟,那难怪,这两天怎么下线都没反应。”
他一脸恍然,竟还有几分尴尬地笑了笑。
空气瞬间凝固。
现实中,
那位老人的身体,确实已经被宣告死亡;
但梦境中的他,依旧存在,
还能自如地交谈、喝茶、下棋。
消息传出的速度,比任何谣言都快。
养老院的员工最先惊慌,
随即新闻媒体、网络博主、心理学家、宗教学者全都蜂拥而至。
“灵魂留存?”
“意识残留?”
“服务器幻觉?”
各种解释漫天飞舞。
但最诡异的是——
梦境中的“老林”,仍旧能与外界交互。
他能认出所有人,
能准确回忆现实的细节,
甚至能复述去世前一天别人来拜访他的场景。
当有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地问他:
“您现在……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吗?”
老林愣了几秒,
低头看看自己的手掌,
又抬头看看窗外那片不曾改变的金色夕阳。
“我不知道,”
他缓缓说道,
“但我还想再泡一壶茶。”
网络上炸开了锅。
“灵魂上传?”、“数字永生?”、“人死还能回来?”——各种言论如潮水般席卷各大平台。有人激动到通宵转发视频,也有人惊恐地注销账号。有人说陈默开启了新时代,也有人怒斥这是对生死秩序的亵渎。
媒体蜂拥而至,专家们轮番上阵辩论“电子生命”的定义;宗教界陷入沉默与分裂,哲学论坛爆满到服务器崩溃。陈默公司官网更是被挤爆十几次。
终于,陈默的公司发布了官方声明:
“那并非灵魂,而是一段记忆体。
它的存在依托于他人记忆与数据残迹,会随着时间逐渐消逝。
但——只要有人仍记得他,他就有可能在梦境中出现。
直到所有人都遗忘,他才会彻底消失。”
公告一出,讨论愈演愈烈。无数人陷入新的哲学狂热:“被记住,是否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而陈默本人,在众人看不见的梦境核心深处,静静看着那位老人的“意识残影”与朋友们下棋、饮茶。
他没有公布的真相是——
那确实只是记忆体。
但如果往里灌入足够的信仰之力……
“永生”,并非完全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