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哥,我建议,下次你可以试试在她面前平地摔一跤,就说你贫血,说不定能博取一点同情分?”
林默瞥了猴子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个智障。
他没有回答,转身就走,方向是宿舍。
背影决绝,带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悲壮。
“完了,老二这是受刺激过度,心智退化了。”胖子摇头叹息。
“走,跟上去看看,别让他真想不开。”猴子也一脸担忧。
回到606宿舍。
林默一言不发,反锁了房门,拉上了窗帘。
然后,他从抽屉里翻出一沓A4白纸,和一支最普通不过的黑色签字笔。
他坐在书桌前,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胖子和猴子大气都不敢出,只能趴在门缝上,偷偷观望。
只见林默闭上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前世那无数个日夜的碎片,开始飞速旋转、重组。
雄伟的亚诺尔隆德,在夕阳下泛着金色的光辉。
病村的污秽与绝望,几乎要溢出屏幕。
塞恩古城的机关,充满了开发者恶毒的智慧。
巨人墓地的黑暗,连一丝光都吝啬给予。
这些,都是他脑海中最珍贵的宝藏。
但现在,他要画的,不是这些具体的场景。
他要画的,是这些场景背后的——灵魂。
是那种宏大的,孤独的,充满了悲剧与宿命感的美。
他睁开了眼。
笔尖,落在了纸上。
沙,沙,沙……
宿舍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他没有去画精致的人物,也没有去描摹华丽的盔甲。
他的笔下,出现的,是一座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狂风吹散的祭祀场。
火焰将熄,余烬飘散。
一个孤独的背影,坐在篝火旁,世界是一片死寂的灰。
他又画了一棵参天的巨树,树干扭曲,仿佛一个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巨人,而树的内部,却是空洞的,深不见底的。
他又画了一座被遗弃的王城,哥特式的尖顶刺破阴霾的天空,但城墙已经坍塌,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风在呜咽。
这些画,从技法上来说,粗糙,稚嫩,充满了瑕疵。
透视不准,线条不稳。
任何一个美院大一的学生,都能挑出一百个毛病。
但胖子和猴子,这两个艺术的门外汉,却看得呆住了。
他们说不出好在哪。
但他们能感觉到,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从那些粗糙的线条里,扑面而来。
是孤独。
是悲凉。
是面对一个正在走向毁灭的巨大世界时,那种无力回天的宿命感。
林默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不是在画画。
他是在用尽全身的力气,将自己灵魂深处,对那个世界的记忆和情感,硬生生地挤出来,灌注到这张薄薄的纸上。
这一夜,他没有停。
当窗外透进第一缕晨光时,他画下了最后一笔。
他画的,是最后一幅场景。
那是一片位于地底深处的,巨大无比的,平静的湖泊。
湖水漆黑如墨,没有一丝波澜。
湖面倒映着上方洞窟的穹顶,穹顶上,布满了如同星辰般闪烁的晶体。
而在湖的中央,耸立着几棵早已化为白骨的巨树,树枝像鬼爪一样,伸向那片虚假的星空。
没有风,没有声音,没有生命。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永恒的死寂和灰烬。
这是……
灰烬湖。
林默放下笔,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桌上,散落着十几张草图。
每一张,都是一个世界的碎片。
每一张,都浸透了他的灵魂。
他把这些草图,连同那份《黑魂》的策划案,小心翼翼地装进一个牛皮纸文件夹里。
“陈阳。”
他嘶哑着嗓子开口。
陈阳早已站在他身后,目睹了这一切,眼神里充满了震撼。
“想办法,把这个,放到她的画室里。”
“不要让她知道是谁给的。”
“就让它,像一个幽灵一样,出现在她的桌上。”
……
江城美院,油画系三号画室。
苏轻语像往常一样,走进空无一人的画室,准备开始一天的练习。
当她走到自己的画架前时,脚步顿住了。
一个黄色的牛皮纸文件夹,正静静地躺在她的画凳上。
她的眉头,立刻蹙了起来。
又是那种无聊的追求者,变着花样想吸引她的注意吗?
一股厌烦感,涌上心头。
她拿起文件夹,看都没看,径直走向了画室角落的垃圾桶。
她甚至不想知道里面是什么。
鲜花也好,情书也罢,在她眼里,都和垃圾无异。
就在她松开手,准备让文件夹做自由落体运动的那一刻。
文件夹的封口,似乎没有扣紧。
几张纸,从里面滑了出来,飘落在地。
苏轻语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
她看到了最上面那张纸的标题。
【游戏策划案——黑魂】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又是游戏。
还是那个叫“独狼”的家伙。
真是阴魂不散。
她弯腰,准备把这些“垃圾”捡起来,彻底扔进垃圾桶里。
然而,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其中一张散落在地上的草图时。
她的动作,猛地僵住了。
那是一张用黑色签字笔画的,无比粗糙的场景图。
一片死寂的,地底的湖泊。
湖面倒映着虚假的星空。
几棵白骨般的巨树,在湖心,做着绝望的挣扎。
这一瞬间。
一股无法形容的,巨大的悲怆感,如同海啸一般,狠狠地击中了她的心脏!
她仿佛听到了那个世界的风声。
听到了灰烬落下的声音。
听到了,一个灵魂在永恒的孤独中,发出的无声呐喊。
她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她缓缓地,捡起了那张草 A4 纸。
她看着画上那片湖,仿佛看到了世界的尽头。
她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吐出了几个字。
“这是……”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