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的膝盖抵在冰冷的金属地板上，右手撑着墙慢慢直起身。李晚秋还伏在他背上，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他抬头看前方，通风管道上方有一扇半开的铁门，锈迹斑斑，边缘扭曲变形。
他没停下，拖着最后一丝力气往那边爬。张铎从暗处走出来，伸手接应。两人合力把李晚秋抬进控制室，放在角落一张断裂的操作台上。她的脸泛着青白，嘴唇干裂，手指蜷缩着。
陈陌脱下冲锋衣盖住她，然后摸出规则锚。屏幕闪了一下，显示出【信号屏蔽中】的字样。设备外壳还在发烫，内部模块有节奏地轻震。
“这地方被干扰。”陈陌低声说，“但也正因此不会被追踪。”
张铎靠在门边，喘着气。他的影子贴在地上，颜色比正常深，偶尔抽动一下，像是有东西在里面挣扎。但他站得很稳，眼神清醒。
“我跟丢了他们三分钟。”张铎开口，“巡逻队换了路线，新装置在扫描地下层。我没找到出口，只能按你留的代码反向追踪信号。”
陈陌点头。他撕下墙上挂着的一角地图，铺在折叠桌上。纸面布满灰尘，几条红笔画的线已经被擦掉重画过多次。
“我们不能再跑了。”他说。
张铎走过来，盯着地图。“你说反击？现在？晚秋这样，你打算让她再用一次能力？”
“她不能再用了。”陈陌的声音很平，“每次释放记忆，她就少一部分自己。我不知道她还能撑几次。”
“那你还想打？”张铎盯着他，“规引头目不是疯子，他是冲着整个规则体系来的。刚才我看到他们的装置——能远程激活现实节点。如果让他们完成仪式，不只是影城，外面的城市也会开始崩塌。”
陈陌没说话。他拿起规则锚，把底部接口插入桌面一个废弃的数据端口。设备嗡鸣了一声，屏幕跳出一段残缺日志：
【碎片启动原因：归源重启指令触发】
【当前状态：三律归一进程未终止】
【警告：现实裂痕扩散速度+37%】
“这不是偶然。”陈陌指着数据，“碎片是自动激活的，说明‘规引’已经进入最后阶段。他们不需要抓我们，只要等系统自行重构就行。”
张铎皱眉。“所以我们的位置早就暴露了？”
“从我们拿到第一块石片就开始了。”陈陌收回设备，“但他们不知道我们能看懂这些信息。他们以为我们只是逃命的猎物。”
“那你打算怎么办？主动送上门？”
“我们要先搞清楚他们的指挥中枢在哪。”陈陌摊开地图，在几个点之间连上线，“规则之眼可以逆向追踪能量信号来源。只要找到主控节点，就能切断供能链。”
张铎沉默了几秒。“我负责外围探查。每天定时巡视通道，记录巡逻队规律。你修规则锚，恢复预警功能。”
“同意。”陈陌从背包里拿出几根电线和一块报废终端主板，“我会改装一个震动警报，放晚秋旁边。有人靠近就会提醒。”
张铎走到李晚秋身边，蹲下身检查她的脉搏。指尖刚碰到她手腕，她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两人同时停住。
但她没有醒。
张铎收回手。“她撑得住吗？”
“不知道。”陈陌看着她苍白的脸，“但她做了选择。我们不能白费她换来的机会。”
“那就定个时间。”张铎站起身，“每十二小时交换一次情报。不单独行动，除非确认安全。”
“行。”
陈陌打开规则锚侧板，用小刀刮掉烧焦的电路层。火花跳了一下，他手指被烫出一道红痕，但没松手。设备发出低频滴声，屏幕重新加载出部分界面。
地图更新了。
一条蓝线从当前位置延伸出去，绕开三个高危区，终点停在一个标有【E-7】的地下枢纽。
“这是逃生路径。”陈陌指着终点，“但上次它带我们进了陷阱。现在显示的是新的，可能是干扰解除后的真实路线。”
“你不信它？”张铎问。
“我不信任何现成的东西。”陈陌合上外壳，“但它至少证明这里有通路。我们可以顺着这条线反推他们的布防逻辑。”
张铎走到窗边，透过玻璃看向下方的巨大空间。轨道仍在运转，机械臂缓慢移动，灰色制服的人影在平台上走动。
“他们没发现我们。”他说。
“暂时没有。”陈陌把规则锚收进内袋，“但他们迟早会查到这片区域断了监控信号。我们必须在这之前完成第一步。”
“第一步是什么？”
“锁定能量源。”陈陌走到桌前，用碳棒在地图上圈出三个交汇点，“如果规引要重启规则核心，就必须集中大量能量。这三个位置都有供电节点，而且都在深层结构里。其中一个应该是主控室。”
张铎凑近看。“但你怎么确定哪个是真的？”
“等规则锚完全恢复，我可以开启回溯模式。”陈陌说，“只要有一次能量波动，就能追到源头。”
“那你需要时间。”
“我们需要的不只是时间。”陈陌抬头，“是信息差。他们以为我们看不懂规则，但我们已经知道碎片的意义。他们以为我们只想活命，但我们已经开始反击。”
张铎看着他，很久没说话。
然后他点点头。
“我从明天早上六点开始第一轮巡查。”他说，“两点交接情报。”
“好。”
陈陌走到李晚秋身边，轻轻拉了拉盖在她身上的衣服。她的手露在外面，冰凉。他把她手指放进衣袖里，又把改装好的终端放在台子边缘。
只要有人靠近两米内，就会震动。
他站起身，走向门口。
“我去检查通风口有没有其他入口。”他说。
张铎没拦他。他知道陈陌不会真的离开太久。这个空间太小，太封闭，但此刻却是他们唯一的立足点。
陈陌拉开铁门，冷风灌进来。他回头看了一眼。
李晚秋躺在角落，像睡着了。
张铎站在桌边，手里握着一把拆解过的手枪，在清理零件。
没有人说话。
陈陌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通道漆黑，只有远处一点绿光闪烁。他贴着墙往前走，规则之眼缓缓开启。空气中浮现出几道淡黄色的轨迹线，像是被人踩过却又看不见的脚印。
他沿着其中一条前行。
转过弯时，规则之眼突然剧烈震动。
前方地面出现一道细缝，宽度不到一厘米，长度却贯穿整条走廊。缝隙里透出微弱的红光，一闪即逝。
陈陌蹲下身，伸手摸那条缝。
指尖传来震动，像是下面有什么东西正在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