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陌的膝盖还压在地面上，身体前倾，一只手撑着管道入口边缘。李晚秋的手仍抓着他的脚踝，指尖冰凉，力道未松。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头。
这个名字不是他的，也不是张铎的。它不属于影城已知的任何一条规则记录。可当这三个字从李晚秋口中吐出时，空气像是被割开了一道缝。
林归晚。
他缓缓转过身，蹲下来，视线与她平齐。她的眼睛半睁，瞳孔涣散，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起伏。她的手腕裂痕已经延伸到小臂，皮肤泛白，像被水泡久后开始剥落。
他闭上眼，启动规则之眼。
视野瞬间被灰黑色纹路覆盖。空气中漂浮着极淡的金色残迹，正从她唇边缓慢消散。那三个字——“林归晚”——悬在她嘴前，边缘缠绕着细密的符文轮廓。那些纹路他见过，在影城最底层的石碑上。守门碑。
他曾以为那是传说。
现在他知道不是。
他想起第51章看到的画面：b7层走廊尽头，一扇青铜门缓缓开启。一个穿白裙的女人站在门前，背影清瘦，手中握着一把钥匙。当时他以为是幻觉，是死亡回响带来的错乱影像。可此刻回想，那女人的发丝弧度、肩线倾斜的角度，和眼前这个人完全一致。
而那扇门，只有守门人才能打开。
他睁开眼，盯着李晚秋的脸：“你说‘别让他们听见名字’……可你自己却说出了‘林归晚’。”
她的睫毛颤了一下。
“这不是你的名字。”他声音很轻，“是你母亲的？还是……你本来的名字？”
她没回答。
他继续说：“你在换脸规则启动前就知道要闭眼；你在钟楼能听懂系统的语言；你用记忆换取破局时间，像在支付某种代价。”他停顿一秒，“普通人做不到这些。只有血脉里带着规则的人才能做到。”
她终于开口，声音沙哑：“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你。”他说，“在b7层消失前的最后一幕。你站在初律之门前面，手里拿着钥匙。”
她的手指微微抽搐。
“你不记得了。”他说，“但你的身体记得。每次你使用能力，就会失去一段记忆。你说你是继承者，不是守护者。那你继承的是什么？是门？是规则？还是……被抹去的身份？”
她抬起手，看着自己腕上的裂痕：“有些事，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
“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他问，“一次次牺牲记忆，一次次替我挡下规则反噬。你明明可以走。”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说：“因为我忘不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他愣住。
“那天你倒在b2药房门口，左臂中毒，冲锋衣破了个洞。我本该绕开你。”她声音越来越低，“但我没有。我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不知道为什么会喊出那个名字。好像有东西在我脑子里刻下了路径，只要走到某个点，就必须说出那句话。”
“林归晚。”他说。
她点头：“那是我妈最后留给我的东西。她说，如果有一天我听到这个名字被人提起，就说明门要开了。而听到这个名字还能清醒的人，才是真正的归还者。”
“所以你一直在等？”
“不。”她摇头，“我在怕。怕想起来。怕记起我是谁，怕记起这城为什么要选中我。”
他看着她。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眼神却比任何时候都清醒。
“你说‘别让他们听见名字’。”他重复，“是因为一旦有人知道真名，规则就能锁定目标？”
她点头：“名字是锚点。你说出口的那一刻，就被登记了。系统会标记你，追踪你，直到替换完成。”
“那你刚才喊出‘林归晚’，是不是意味着……你也暴露了？”
她没说话。
但他已经明白。
她不是失控。她是故意的。
为了提醒他。
为了用自己做诱饵，引出隐藏在规则背后的监听者。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从他们进入影城以来，所有关于“名字”的规则，她从未触犯。她从不主动说出全名，但从不怕别人叫她李晚秋。因为她知道，那个名字不是真的。
只有真名才会触发替换程序。
而她的真实身份，一直藏在“林归晚”这三个字里。
他是守门人后代。
这个念头落下时，周围的空间仿佛震了一下。
远处的脉冲震动仍在继续，每十三秒一次。路灯的影子还在爬行，仓库墙上的刻痕颜色更深了。但他不再只看到表面的危险。
他开始看见规则的骨架。
是谁设下了这些陷阱？
是谁在通过短信发送倒计时？
又是谁，一直在监听他们的对话？
如果李晚秋是守门人后裔，那“规引”组织为何要追杀她？
赵三为何一见到她就本能排斥？
还有那个神秘老者，为什么总在关键时刻出现，又从不把话说完？
线索开始串联。
他扶着墙站起来，伸手把她拉起。她的身体很轻，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先离开这里。”他说，“但我们不能盲目逃。你现在是规则的目标，他们会顺着名字找来。”
她靠在他肩上，低声说：“我知道一条路。通往地下维修通道的旧闸门，需要双血印才能开启。我和你试过一次，在b3。”
他点头：“我记得。”
“但这次不一样。”她说，“那扇门连着影城底层的核心区。也是……守门人最初立碑的地方。”
他看向输水管道。入口依旧黑暗，不知通向何处。
他原本打算独自探路。
现在他改变了主意。
“我不进管道了。”他说，“我们一起走。”
她抬头看他：“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不再把你当同伴。”他说，“我把你当成关键。”
她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却没有力气。
他扶稳她，两人缓缓后退，离开阴影交界带。地面的禁足圈正在扩散，但他们找到了新的路径。
就在他们转身的瞬间，李晚秋忽然停下脚步。
她盯着前方一处废弃配电箱，箱子表面布满锈迹，角落有一道划痕。
那不是自然磨损。
是人为刻上去的符号。
三角包着圆，下面连着一道横线。
她伸手碰了下那个符号，指尖刚接触，整条手臂猛地一抖。
她的嘴唇动了，发出三个字。
声音很轻，却被他听得清楚。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