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碑上的字还在跳动，“K5-18”四个字符像烙铁一样烫在陈陌的视线里。他盯着那串编号，手指慢慢收紧，袖子里的刀柄被攥得发烫。
李晚秋靠在墙边，呼吸越来越浅。金纹已经爬到她左颈侧，皮肤下像是有细线在拉扯，每一次脉搏跳动都让那纹路微微发亮。她没再说话，只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动作迟缓，像在确认自己还存在。
陈陌没有靠近。他站在原地，规则之眼始终开着。视野里，李晚秋身上缠绕着淡蓝色的丝线，那些线条从她的金纹出发，延伸向天花板，连接着某种看不见的网络。这不是普通的规则残留，而是实时传输的信号流。
“你刚才说，名字就是权限。”陈陌开口，声音很平，没有起伏，“那我现在叫你Lwq-07，你会怎么样？”
她没抬头。
“别试。”她说，“你现在念那个名字，就是在激活指令。”
“如果我叫你K5-18呢？”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右手抽搐了一下，指尖在地上划出一道短痕。金纹瞬间变亮，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
陈陌立刻后退半步。
有效。
这说明编号确实能影响她的状态。不是心理作用，是规则层面的强制响应。
“所以你的身份已经被改写了？”他问。
“还没有完全。”她喘着气，“我还卡在中间。旧代码没断，新代码没接上。这就是为什么我能说出‘别让他们接通’……那是我最后能抢出来的一句话。”
“谁是他们？”
她摇头：“我说了你会死。”
又是这句话。
陈陌冷笑。这句话他已经听过太多次。赵三说过，张铎消失前也差点说出来。每次听到，后面都跟着背叛或死亡。
但他不能杀她。
至少现在不能。
金属碑上的清除程序已经启动，目标是“双继承体”。如果她只是傀儡，系统不会把她也算进去。只有真正具备继承资格的人，才会被列为清除对象。
她和他一样，都是漏洞。
“你说金纹逆向旋转，就代表你死了。”陈陌盯着她脖颈处的纹路，“我现在看到的是顺时针，对吧？”
她点头：“只要还是这个方向，我就还能控制一点自己。”
“那你现在告诉我，怎么阻止清除程序？”
她闭上眼：“我不知道。我知道的都被锁住了。规引组织在我觉醒时植入了阻断层，每当我接近真相，身体就会先一步崩溃。”
她说完这句话，嘴角溢出一丝血。不是很多，但足够刺眼。
陈陌看着那抹红顺着她下巴滴落，在地面砸出一个小点。血迹刚落地，就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吸走，消失不见。
大厅的地砖开始轻微震动。
六扇门依旧紧闭，指示灯全灭。镜面黑得像深井，映不出任何东西。整个空间像是被抽空了声音，连呼吸声都被压低。
只有金属碑还在发光。
陈陌知道，这不是安静，是系统在内部运转。真正的攻击不会来自门外，而是从他们脚下、头顶、甚至血液里突然爆发。
“你有没有办法切断你和系统的连接？”他问。
“有。”她睁开眼，“但需要代价。”
“什么代价？”
“记忆。”她说，“每一次切断，我都会失去一部分过去。我已经忘了我母亲的脸，忘了小时候住的房子。再切一次，我可能连你都不认识。”
陈陌沉默。
信任崩塌之后，剩下的只有计算。她的情报价值、危险等级、可控性，每一项都要重新评估。
她不是盟友，也不是敌人。她是定时炸弹，但也许能用来炸开一堵墙。
“你说不要相信被命名的东西。”陈陌换了个问题，“那我相信什么？”
“信你眼睛看到的痕迹。”她重复了一遍，“规则不会说谎。它留下的印记是真的。系统可以篡改提示，可以伪造身份，但它改不了已经发生的规则运行轨迹。”
陈陌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
规则之眼还在运转。视野中，空气中漂浮着无数断裂的符号残片，那是之前验证台被劈碎时留下的规则碎片。它们没有消散，反而在缓慢重组。
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系统提示说“说出真名可通行”，李晚秋用代号Lwq-07打开了石门。但代号也是名字。真正的破局点不是名字本身，而是**命名权**。
她没有使用系统赋予的身份，而是用自己的编号作为密钥。她不是在回应规则，是在对抗规则的定义权。
“你不是被控制的。”陈陌突然说，“你是故意留下这些线索给我。”
她没否认，也没承认。
只是抬起手，轻轻碰了碰颈侧的金纹。
“如果你真是规引派来的卧底，没必要告诉我这些。”他说，“他们会要求你完美伪装，而不是提醒我防备你。”
“也许我是双重指令。”她声音很轻，“前面是真的，最后一步才是陷阱。”
“那你现在处于哪一步？”
她看着他，眼神有点涣散：“我不知道。我的意识像被切成两半。一半想救你，一半想杀了你。我现在说话，不知道是哪一半在开口。”
陈陌盯着她的金纹。
还是顺时针。
他还有一把刀，还有一个规则之眼，还有一个随时会死的合作对象。
够了。
“我不信你。”他说，“但从现在起，我会用你。”
她扯了下嘴角，像是笑，又像是抽搐。
“随便你。”
金属碑上的“K5-18”突然闪烁了一下，字符边缘出现裂痕，像是要崩解。下一秒，新的编号开始浮现——“x9-03”。
李晚秋浑身一震，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整个人往下滑了一截。她的左手猛地抓住胸口，指节发白。
“他们在加速。”她咬牙，“没多少时间了。”
陈陌蹲下来，离她近了些，但手始终没离开刀柄。
“最后一次问你。”他说，“如果清除程序启动，第一波攻击会是什么？”
她抬头看他，瞳孔收缩：“你会看到……另一个我。”
话音未落，她右臂的金纹猛地反转方向，由顺时针转为逆时针，一圈圈回旋，像倒放的齿轮。
陈陌立刻抽出刀，抵在她咽喉前。
她的嘴唇动了动，声音变了调：
“你终于……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