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牧说完这句话,便在保安的护送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喧嚣的颁奖典礼会场,留下身后一群面面相觑、满脸错愕的记者。
“下一个场子?他什么意思?”
“这是认输了?还是在放狠话?”
“听不懂,但感觉好拽的样子……”
记者们议论纷纷,但谁也猜不透苏牧那句话背后真正的含义。
造梦者影业的保姆车上。
气氛压抑到了极点。
徐小峥一拳狠狠地砸在座椅上,眼睛通红。
“欺人太甚!这帮老东西实在是欺人太甚了!这哪是颁奖,这他妈是分赃!”
“就是!”黄小渤也气得破口大骂,“《国家脊梁》那坨屎,也配拿最佳影片?我呸!金像奖?我看叫金猪奖还差不多!一群猪在评!”
冯远征长长地叹了口气,脸色灰败。他混迹电影圈半辈子,见过的黑幕不少,但从未见过如此明目张胆、毫无廉耻的。
“这是杀人诛心啊。”他声音沙哑地说道,“他们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告诉所有人,就算你苏牧能拿到再高的票房,能得到再多观众的喜爱,在这个行业里,只要我们不点头,你就永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异类’。”
车厢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苏牧身上,充满了担忧。
他们不怕失败,但怕苏牧的心气被打没了。
对于一个导演来说,尤其是像苏牧这样骄傲的导演,这种来自整个行业体系的公开羞辱,打击是致命的。
夏清雨坐在苏牧旁边,看着他平静的侧脸,轻声问道:“苏牧,你……没事吧?”
苏牧转过头,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笑了。
“我能有什么事?”
他环顾了一圈车里众人愤怒而不甘的脸,缓缓说道:“你们觉得,我们今晚输了吗?”
“当然输了!输得底裤都没了!”徐小峥没好气地说道。
“不。”苏牧摇了摇头,“我们没输。输的是金像奖,是刘国章那帮人。他们今天亲手砸碎了自己头顶上那块‘权威’的牌子,从今往后,金像奖在观众心里,就是一个笑话。”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宁愿冒着被全网唾骂的风险,也要用这种方式来打压我们?”
众人一愣。
“因为他们怕了。”苏牧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疯狂的石头》让他们感到了威胁,《让子弹飞》让他们感到了恐惧。他们害怕我们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野路子’,会彻底颠覆他们建立起来的、那个僵化腐朽的旧秩序。所以,他们才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我们扼杀在摇篮里。”
“一个奖项而已,他们想拿走,就让他们拿走好了。”苏牧的眼神里,闪烁着一种众人看不懂的锋芒,“一个池塘里的游戏,我们不玩了就是。这个世界,大得很。”
车子回到了酒店。
众人各自回房,心情依旧沉重。
苏牧回到自己的总统套房,脱掉身上那件昂贵的定制礼服,随手扔在沙发上。
他没有丝毫的愤怒和沮丧,内心反而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兴奋。
金像奖的这场闹剧,彻底打消了他对这个世界的“龙国电影圈”最后的一丝幻想。
跟这帮人玩,太没意思了。
他们只会用盘外招,只会搞小圈子,只会论资排辈,格局太小。
既然这个池塘太小,容不下他这条龙,那就换一片更广阔的大海。
他打开笔记本电脑,熟练地连接上一个加密网络,屏幕上跳出一个复杂的登录界面。
输入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后,他成功登录了那个只属于“黑泽”的账号。
他打开一个名为“project c”的文件夹,里面只有一个文档。
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先登录了一个国际上极负盛名的科幻与未来主义论坛——“奇点”。
这个论坛的用户,大部分是来自世界各地的顶级科技精英、科幻作家、好莱坞的概念设计师和制片人。他们在这里讨论最前沿的科技,分享最大胆的构想。
苏牧的“黑泽”账号,在这个论坛上虽然从未发过言,但却是个“骨灰级”的潜水员。
他浏览了一下论坛首页,各种关于“人工智能伦理”、“火星殖民计划”、“基因编辑的未来”的帖子琳琅满目。
他深吸一口气,点下了“发布新帖”的按钮。
帖子标题,他斟酌了片刻,敲下了一行英文:
【一个关于生命、选择和一瓶药的东方故事。】
然后,他将“project c”文件夹里的那个文档内容,复制粘贴了进去。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剧本,甚至连剧本大纲都算不上。
它更像一篇饱含情感的人物小传和故事梗概。
“程勇,一个卖印度神油的loser,生活一团糟,上有老父等着做手术,下有儿子要抚养,前妻还要带儿子移民。他的人生,看不到任何希望。”
“直到有一天,一个戴着三层口罩的男人找到了他。这个男人叫吕受益,他患有慢粒白血病,需要长期服用一种名为‘格列宁’的瑞士特效药。这种药,四万块一瓶,能救命,但也能吃空任何一个普通家庭。”
“吕受益告诉程勇,在印度,有一种仿制药,成分和‘格列宁’一模一样,但价格,只要五百块。他恳求程勇,去印度,帮他,也帮所有和他一样的病友,把这种药带回来。”
“为了钱,也为了一丝不甘,程勇踏上了前往印度的走私之路。他从一个油腻的中年loser,摇身一变,成了病友群里被万人敬仰的‘药神’。”
“他赚到了钱,也看到了人间百态。他看到了吕受益为了省钱给孩子买玩具,偷偷停药,最后病情恶化,在绝望中割腕自杀;他看到了单亲妈妈思慧,为了给女儿治病,不得不在夜场跳钢管舞;他看到了黄毛小子彭浩,为了抢药,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每一个病友的背后,都是一个被天价药费压垮的家庭。他们只想活着,他们有什么罪?”
“法律与人情,生命与金钱,在程勇的面前,展开了一场残酷的交锋。当警察找上门,当正版药厂对他发出威胁,当他自己也面临牢狱之灾时,他该如何选择?”
“故事的最后,程勇散尽家财,贴钱为病友们买药。他被捕时,上千名病友摘下口罩,在路边为他送行。”
“法庭上,他说:‘我承认我犯了法,无论怎么判,我都没有异议。我只希望,今后这个国家能越来越好。我希望有一天,我们的病人,能吃上便宜的救命药。我相信,那一天会来的。’”
苏牧没有写任何拍摄手法,也没有写任何镜头语言。
他只是用最平实、最克制的文字,将这个故事的核心矛盾和情感力量,赤裸裸地展现了出来。
写完最后一个字,他点击了“发布”。
做完这一切,他关掉电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金像奖?学院派?周建国?
在生命这个宏大的命题面前,这些都显得那么渺小和可笑。
他拿起手机,看到夏清雨在几分钟前给他发了条微信。
【苏牧,你没事吧?别想太多,早点休息。】
苏牧笑了笑,直接拨通了她的房间电话。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夏清雨带着一丝紧张的声音:“喂?苏牧?”
“是我。开门。”
“啊?”
没等夏清雨反应过来,苏牧已经挂断了电话。
几秒钟后,夏清雨房间的门被敲响。她有些疑惑地打开门,看到苏牧正一脸轻松地站在门口。
“你……你怎么来了?”夏清雨有些不知所措。
“怕你想不开,过来看看你。”苏牧开玩笑道。
“我有什么想不开的,我是担心你!”夏清雨白了他一眼,把他让了进来。
苏牧走进房间,直接在沙发上坐下,看着依然穿着晚礼服,一脸担忧的夏清雨,说道:“行了,别愁眉苦脸的了。一个破奖而已,至于吗?”
“那不是破奖,那是金像奖!是他们对你,对我们所有人努力的羞辱!”夏清雨激动地说道。
“所以呢?”苏牧摊了摊手,“我们是继续留在他们的游戏规则里,指望他们下一次能‘公平’一点,还是干脆掀了桌子,自己开一局新的?”
夏清雨愣住了:“开一局新的?”
苏牧神秘地笑了笑,没有解释。他拿起桌上的电视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调到了国际新闻频道。
“陪我看会儿新闻吧。”
夏清雨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坐到了他身边。
电视里正播放着一些她看不懂的国际时事。
苏牧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睛,仿佛在假寐。
夏清雨看着他,心里充满了疑问。她总觉得,今晚的苏牧,有些不一样。他太平静了,平静得让她有些不安。就好像,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他平静的外表下酝酿。
她不知道,就在几分钟前,这个男人,已经将一颗重磅炸弹,投向了更广阔的世界。
苏牧靠在沙发上,脑海里,却在回想着“奇点”论坛。
他知道,那个帖子,就像一颗投入深水中的石子,现在或许还看不到什么波澜。
但用不了多久,它掀起的涟漪,就会变成滔天巨浪,席卷而来。
他闭着眼睛,轻声地,对自己说了一句。
“现在,让子弹,飞去大洋彼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