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导，请坐。”
龙国五大电影集团之首，“天幕影业”的会客厅里，投资部总监李胜利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亲自为冯远征倒上了一杯茶。
“李总监客气了。”冯远征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些拘谨。
他已经很久没有踏足这种地方了。自从上一部电影票房惨败，又因为创作理念和资方闹翻之后，这些曾经对他笑脸相迎的资本大鳄们，早已将他划入了“过气”和“高风险”的行列。
若不是这次手里攥着《疯狂的石头》这个王炸剧本，他恐怕连接到李胜利秘书电话的资格都没有。
“冯导，我们长话短说。”李胜利将茶杯推到他面前，开门见山地说道，“您发来的剧本，我们公司的剧本评估部门，连夜组织了专家团队进行研讨。不得不说，这确实是……一部天才之作。”
听到“天才之作”四个字，冯远征的眼睛亮了起来，腰杆也不自觉地挺直了几分。
“那投资的事……”他试探着问道。
李胜利笑了笑，摆了摆手：“冯导，您先别急。剧本是好剧本，这点我们所有人都承认。但是，一个好的剧本，和一个好的电影项目，中间还隔着十万八千里。”
他从旁边拿起一份文件，递给冯远征。
“这是我们评估部门给出的风险报告。您请过目。”
冯远征接过文件，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去。
文件上，密密麻麻地罗列着《疯狂的石头》作为电影项目的十几条“致命缺陷”。
“风险一：导演。剧本结构过于复杂，对导演的场面调度和节奏掌控能力要求极高。新人导演无法驾驭，一线商业片大导风格不符，文艺片导演又缺乏商业号召力。找不到合适的导演人选。”
“风险二：演员。群像戏，主角不突出，没有给流量明星发挥的空间。如果选用实力派演员，片酬成本将大幅超标。如果选用新人，又扛不起票房。”
“风险三：题材。黑色幽默，小众题材，受众群体有限。国内没有成功的先例，市场前景不明朗。”
“风险四：Ip。原创剧本，无任何粉丝基础，宣发成本巨大。”
……
每一条分析，都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冯远征心中最担忧的地方。
“李总监，这些问题，都不是问题！”冯远征有些激动地说道，“只要钱到位，导演我们可以全球范围内去找！演员可以用话剧舞台上的老戏骨，他们片酬不高，但演技绝对过硬！至于题材和Ip，这个剧本本身，就是最大的Ip！只要电影拍出来，口碑发酵，根本不愁没有观众！”
李胜利静静地听着，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但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怜悯。
他见过太多像冯远征这样，抱着不切实际幻想的创作者。
“冯导，”他轻轻地敲了敲桌子，打断了冯远征的话，“您是前辈，是艺术家。您考虑的是艺术。但我们是商人，我们考虑的是回报率。”
“《疯狂的石头》是一件艺术品，但它不是一件好的商品。我们天幕影业，不可能为了您个人的艺术情怀，去冒这么大的商业风险。”
“所以，很抱歉。”
李胜利站起身，微笑着向冯远征伸出了手。
这个动作，已经宣告了谈话的结束。
冯远征僵硬地坐在沙发上，他没有去握那只手，只是死死地盯着李胜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们会后悔的。”
“或许吧。”李胜利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祝您好运，冯导。”
走出天幕影业金碧辉煌的大厦，bJ市冬日的寒风吹在冯远征的脸上，像刀割一样。
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把剧本紧紧地抱在怀里。
这仅仅是第一家。
他不能放弃。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冯远征像一个不知疲倦的堂吉诃德，拿着他那份被命名为《疯狂的石头》的“长矛”，挨个敲响了五大电影集团的大门。
“华艺影业”、“博纳传媒”、“光影传媒”……
得到的答复，几乎和天幕影业如出一辙。
赞美，惊叹，然后是礼貌而坚决的拒绝。
理由也都大同小异：风险太高，回报不明，无人敢拍。
尤其是在他自己的老东家，“光影传媒”那里，他更是遭到了毫不留情的羞辱。
“老冯，别傻了。”周建国坐在宽大的老板椅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以为现在还是二十年前吗？光靠一个好故事就能卖钱？现在是粉丝经济时代！是Ip时代！你这个本子，连个女主角都没有，我拿什么去宣传？靠那几个歪瓜裂枣的贼吗？”
“周建国！”冯远征气得浑身发抖，“你这是在侮辱艺术！”
“艺术？艺术能当饭吃吗？”周建国冷笑一声，“我劝你还是现实一点。把这个本子卖给我，我给你一个不错的价钱。然后我找人把它改成我们公司当红小生的大男主戏，加几条感情线，再把那块石头换成什么传国玉玺，妥妥的又一个票房爆款。”
“你……你做梦！”冯远zheng抓起桌上的剧本，转身就走。
“不识抬举。”周建国看着他的背影，不屑地吐出三个字。
一周的时间，冯远征跑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见了所有他能联系到的人。
希望，一点点地被磨灭。
他终于明白，这个时代，已经不是他的时代了。
这是一个属于资本和流量的时代。
一个容不下《疯狂的石头》这种“异类”的时代。
这天晚上，冯远征一个人回到空无一人的公寓，他没有开灯，只是疲惫地瘫倒在沙发上，将那份已经被他翻得卷了边的剧本，扔在了茶几上。
神作蒙尘。
他脑海里只剩下这四个字。
他不仅辜负了“黑泽”的信任，更感觉自己辜负了整个龙国电影。
他颤抖着手，摸出手机，登录了“光影浮屠”论坛。
他想告诉那些还在期待着的网友们，一切都结束了。
他想告诉那个神秘的“黑泽”，对不起，我尽力了。
他编辑了一条长长的帖子，字里行间充满了悲凉和绝望。
然而，就在他准备点击“发送”的时候，一个私信提示，突然弹了出来。
发信人，是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的Id。
【黑泽】。
私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冯导，剧本，还想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