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幻影之战
裴邦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汗水已将衣袍浸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的剧痛。但活着的实感压过了疼痛——他还活着。
密室的空气似乎比先前更沉重了，陈年的灰尘混合着某种淡淡的甜腥气，那是他自己的血。墙壁上符文的光芒比刚才更加活跃，那些蜿蜒的纹路像是某种沉睡生物刚刚苏醒的脉搏，以固定的频率明灭。
他撑着剑站起身，目光扫过四周。就在这时，墙上的符文突然同时亮起刺目的蓝光——
低沉的咆哮不是从某个方向传来的，而是从四面八方的墙壁、地板、甚至空气里同时涌出，震得裴邦五脏六腑都在颤抖。他刚握紧剑柄，四个幽蓝的幻影便从墙壁中“剥离”而出。
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像是用半凝固的光捏成的人形，边缘不断蒸发又重组。唯一清晰的是它们手中凝成的武器——两把长剑、一柄长枪、一张拉满的弓。弓弦上，由纯粹蓝光构成的箭矢正对准他的眉心。
没有预兆，光箭离弦。
裴邦侧身翻滚，箭矢擦过耳际，钉入身后墙壁时没有声音，只留下一圈蛛网状的裂纹。不等他起身，持枪的幻影已突至面前，枪尖直刺咽喉。他横剑格挡，金铁交鸣的巨响中，剑身传来几乎要震碎骨头的力道。
后退、格挡、再后退。每一击都让裴邦手臂发麻。这些幻影没有呼吸，没有破绽，它们的攻击像是精心编排的死亡舞蹈——长剑封走位，长枪主攻，另一把剑伺机偷袭，而那把弓始终在远处锁定他的要害。
第三次被震退时，裴邦后背撞上墙壁。他咳出一口血沫，却在电光石火间捕捉到一个细节：每当幻影发动重击前，密室西北角的墙壁会先于其他符文亮起一瞬。
那不是随机的。
持枪幻影再次刺来。这次裴邦没有格挡，而是强行扭身，让枪尖擦着肋侧刺入墙壁。碎石飞溅中，他像一尾滑鱼般从枪下钻过，直扑西北角。
幻影的反应快得惊人。弓弦连响，三支光箭成品字形封死去路；两把长剑一左一右绞杀而来。裴邦矮身滚进，第一支箭划开肩头，第二支钉入地面时他刚好翻过，第三支——
他反手一剑劈碎光箭，虎口崩裂的血染红了剑柄。而此刻，他已到墙角。
墙壁上嵌着一块拳头大小的水晶，内部有液态的蓝光缓缓旋转，像是被囚禁的微型星河。水晶周围笼罩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涟漪——能量护盾。
身后，四道幻影已合围而来。
裴邦没有时间犹豫。他咬破舌尖，将一口精血喷在剑身，剑刃嗡鸣着泛起暗红的光。这不是什么高深法术，只是最粗暴的灵力催发，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一剑劈在护盾上，反震力让他整条右臂瞬间失去知觉。第二剑，虎口的裂痕延伸到手腕。第三剑劈下时，他听见自己臂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护盾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幻影的长枪刺穿了他的左腹。
剧痛让裴邦眼前一黑。他强行拧身，让枪尖从体内撕扯而出，同时第四剑斩落——
水晶暴露出来。
他染血的手按了上去。
触感冰凉，像是触摸冬天的河面。无数混乱的画面和声音瞬间涌入脑海：古老的吟唱、破碎的阵法图、还有一串……符文组合。不是“想起”，而是水晶直接将信息“刻”进了他的意识。
裴邦的手指在水晶表面移动，以血为墨，画下那些刚刚学会的符文。每一笔都抽走他一部分力气，当最后一个符文完成时，他几乎站不稳了。
幻影们的动作同时僵住。
然后，它们开始融化——不是消散，而是像蜡烛般软塌、坍塌，最终化作四滩流动的蓝光，流向水晶。水晶内的光芒剧烈闪烁，像是要炸开，但符文锁链般缠绕上去，将它死死封住。
光芒渐熄。
密室重归昏暗，只有墙上的基础符文还散发着微光。裴邦靠着墙滑坐在地，腹部的伤口汩汩涌血，右臂软软垂着，可能已经断了。
他喘息着，视线开始模糊。但还不能昏过去——幻影解决了，密室的门呢？符文的意义呢？那些涌入脑海的知识碎片里，似乎有关于“门”的线索……
他挣扎着看向墙壁。此刻，那些符文在他眼中不再只是发光的纹路。当视线扫过特定的几个符文组合时，他“看懂”了：这是一个嵌套阵法，幻影守卫只是外层，真正的核心是——
裴邦用还能动的左手撑地，一点点挪到密室中央。地面灰尘下，隐约可见一个更大的符文阵图。他抹开灰尘，阵图中心有一个凹陷，形状正好与那块水晶吻合。
但水晶还在墙上嵌着，被他的血符文封印着。如果取下来，幻影会不会重生？
没有选择。
裴邦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走回墙边，将手按在已经被封印的水晶上。他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将水晶抠了下来。
什么都没有发生。幻影没有重生。
他踉跄着回到阵图中心，将水晶按进凹陷。
所有墙壁上的符文同时大亮，接着，地面开始震动。阵图从中心向外一圈圈点亮，最终，在裴邦面前，一道由光构成的门户缓缓浮现。
门内是旋转的雾气，看不清通向何处。
裴邦捡起掉落的剑，用左手拄着，一步踏入门中。
在身形被雾气吞噬的前一瞬，他回头看了眼密室。墙上的符文正迅速黯淡，仿佛千百年来积蓄的能量终于耗尽。
然后光芒彻底熄灭，门消失了。
黑暗中，只有血腥味还未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