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片除了黑暗一无所有的虚空中，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迎来了最后的诀别。
夏亚·克里维斯平静地看着被自己踩在脚下、身体已经如同破碎瓷器般布满裂痕的“夏亚”（原主）。
刚才的愤怒、咆哮、以及那种恨铁不成钢的宣泄，此刻都已经像潮水般退去。
剩下的，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你的话……”
夏亚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就只有这些了吧？”
他看着脚下那个已经放弃了挣扎、甚至连眼神都开始涣散的残魂：
“关于绝望，关于轮回，关于那个所谓的不可战胜的未来……你已经讲完了吧？”
趴在地上的原主，艰难地动了动脖子。
“……”
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是的……”
那个声音微弱得就像是即将熄灭的烛火。
他已经说尽了他所有的痛苦，也展示了他所有的懦弱。
他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辩解的了。
“那么……”
夏亚松开了脚，向后退了半步。
他手中的意念之剑再次凝聚，金色的光芒照亮了原主那张惨白而绝望的脸。
“安息吧。”
话音落下的瞬间。
夏亚没有任何犹豫，手中的剑如同处决的刑具，干脆利落地挥下。
唰——
没有鲜血飞溅。
也没有凄厉的惨叫。
下一瞬间。
原主的身体——那具承载了无数次轮回记忆、早已千疮百孔的灵魂躯壳，彻底支离破碎。
就像是被重锤击碎的玻璃人偶，化作了无数块细小的、灰白色的碎片。
在那些碎片彻底消散之前。
夏亚看到了原主最后的一眼。
那双即将消失的眼睛，仍然看着主角。
那个眼神……仍然一样。
并没有因为夏亚的豪言壮语而燃起什么希望，也没有因为被处决而感到解脱。
那依旧是一潭死水。
仿佛在说：“没用的……你迟早也会变成我。”
“……”
夏亚收剑回鞘。
他看着那些飞灰消散在黑暗中，并没有因为对方最后的眼神而感到动摇。
“哪怕你并不抱有希望……又如何？”
夏亚在心中对自己说道：
“你不抱有希望，那是你的事。”
“我会去做的，那是我的事。”
“不管未来是不是注定毁灭，不管那个魔王是不是真的无敌……我都会去做的。”
“只要我去了，只要我挥剑了。”
“那么无论如何……至少能证明，我努力过了。”
对于名为“白韶”的灵魂来说。
就是如此。
正是因为自己还没经历过，所以自己更不能放弃。
正是因为反面教材摆在了自己的眼前，所以自己更不能放弃。
随着原主的彻底消失，挡在那根发光丝线前的障碍终于清除了。
夏亚转过身。
并没有急着去斩断丝线。
他的目光越过虚空，看向了那个一直在一旁看戏的、自称“莉莉丝”的黄发少女。
“那么……”
夏亚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一下刚才战斗中有些紊乱的呼吸：
“就轮到你了。”
莉莉丝依旧坐在那把虚构的空气椅子上，晃荡着双腿，脸上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哦？轮到我了？你是要像砍他一样，把我也砍了吗？”
“我并不喜欢多说什么，也不喜欢做无意义的战斗。”
夏亚摇了摇头。
他很清楚，眼前这个存在和刚才那个“原主”完全不是一个量级的。
能不动手，最好别动手。
“既然你说……我的问题你都可以回答。”
夏亚直视着莉莉丝那双金色的眼眸，抛出了那个困扰了他许久、也是贯穿了整个事件的核心问题：
“我想知道……”
“你知道黑泥、青铜种、白银种、黑铁种……”
“这些东西，到底是些什么？”
“以及……他们所属的时代，到底是怎么划分的？”
“还有！”
夏亚没有给莉莉丝插嘴的机会，继续追问道，思维敏锐得像个侦探：
“如果……所谓的‘英雄时代’，是在‘黑铁时代’的前面，‘青铜时代’的后面的话……”
“那么——”
夏亚的目光变得锐利：
“那个同样也被模糊了、未知了历史的、位于一切之上的‘英雄时代’……”
“是否也有相对应的种族？他们现在又在哪里？”
这是一个基于逻辑的推论。
青铜种对应青铜时代。
黑铁种对应黑铁时代。
那么英雄种呢？
听到这一连串如同机关枪般的问题。
莉莉丝愣了一下。
随即，她无奈地叹了口气，用一种看“不懂风情的直男”的眼神看着夏亚。
“一下子就问这么多问题吗？”
莉莉丝嘟起了嘴，有些不满地抱怨道：
“真是的……”
“分明见到了我这么漂亮、这么可爱、这么神秘的女孩子。”
“正常人不应该先问‘你几岁了’、‘住哪里’、‘有没有男朋友’之类的吗？”
“你却是第一时间问这种硬核的历史设定问题……”
“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呢。”
“……”
夏亚嘴角抽搐了一下。
拜托，现在是某种关乎生死的精神空间对决，谁有心情跟你搞恋爱养成啊？
“所以……”
夏亚无视了她的调侃，面无表情地问道：
“你能回答我吗？”
“可以哟。”
莉莉丝并没有卖关子，她打了个响指，脸上的表情变得稍微认真了一些：
“当然可以哦。”
“毕竟……你让我看了一场很精彩的‘自我处决’大戏。
作为门票钱，我也该回报你一点东西。”
“不过……”
莉莉丝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
“我能回答的，仅仅只有‘青铜时代’和‘英雄时代’哟。”
“为什么？”夏亚皱眉，“白银时代呢？”
“因为——”
莉莉丝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那似乎是连她这个级别的存在都无法触及的盲区：
“白银时代……我也不清楚。”
“我也仅仅只是听说过而已。”
她看着夏亚，给出了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比喻：
“对于我们来说……”
“我们看‘白银时代’……就像是你们人类看‘英雄时代’一样。”
“是传说。
是神话。是遥不可及的、被迷雾笼罩的……不可知。”
夏亚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连莉莉丝这种自称“人类之母”、看起来逼格满满的角色，都觉得“白银时代”是传说？
那个原主口中“最深的绝望”，到底是个什么层次的东西？
“好了，别摆出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嘛。”
莉莉丝似乎并不想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
她突然话锋一转，那双金色的眸子上下打量着夏亚，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底色。
“话说起来……”
莉莉丝身体前倾，凑近了一些：
“为什么……你知道我叫莉莉丝？”
“还有……你为什么会知道‘该隐’这个名字？”
“而且……”
莉莉丝的眼神变得有些玩味：
“你刚才对你那个‘原主’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哦。”
“穿越者……这种事情吗？”
“！！”
夏亚的身体瞬间紧绷。
虽然他刚才为了骂醒原主，确实没有刻意隐瞒自己的身份，但被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还是让人有些紧张。
“这有什么好惊讶的？”
莉莉丝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靠记忆一看……就能看得出来呀。”
“虽然你的精神屏障挺厚的，但在我的领域里，稍微偷看一下还是做得到的。”
她围着夏亚转了一圈，像是在品鉴一件奇怪的艺术品：
“虽然你是穿越者，拥有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记忆……”
“但是……”
莉莉丝停下脚步，站在夏亚身后，轻声说道：
“你的记忆……有一些地方被模糊了。”
“还有一些地方……也让我感觉很奇怪。”
“怎么奇怪？”夏亚下意识地问道。
“就像是……”
莉莉丝伸出双手，做了一个拼接的手势：
“就像是强硬地拼凑起来的。”
“而又似乎……用了某种极其高明的手段，有点柔和地锁嵌合在一起。”
“有一说一……”
莉莉丝凑到夏亚的耳边，吐气如兰，说出的话却让人毛骨悚然：
“我其实……有点怀疑你的历史是被虚构出来的。”
“或者说……”
“我有点怀疑——你是被虚构出来的。”
“……”
夏亚的大脑“嗡”的一声。
我是虚构的？
白韶是虚构的？
那个熬夜打游戏、吃泡面、吐槽剧情的现代青年……难道只是一段被植入的虚假程序？
“不然……”
莉莉丝并没有理会夏亚的震惊，她指着夏亚手中的意念之剑，以及他身上还未完全消散的金色战意：
“不然……你怎么可能会有白银种的能力？”
“哈？”
夏亚彻底懵了。
“白银种的能力？”
夏亚问道：“你是说……【斩断一切】？”
“是啊。”
莉莉丝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道：
“那种能够无视因果、强行切断概念、甚至能在这个精神空间里具象化出这种‘绝对规则’的力量……”
“除了传说中的白银种，我想不到还有谁能拥有。”
“完全不懂你的能力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如果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灵魂强度根本不可能承载这种力量。”
夏亚愣住了。
他终于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信息差。
莉莉丝……看不见系统！
她查看了自己的记忆，看到了地球，看到了游戏，看到了白韶的一生。
但是——她唯独没有看到那个【系统】的存在！
在她眼里，夏亚使用【斩断一切】和【战意】，并不是因为“系统加载了天赋”。
而是因为——夏亚这个灵魂本身，就拥有这种力量。
所以，她才会产生误判。
她认为这种不讲道理的能力，是源自某种高维血统。
而既然一个普通人类拥有了这种血统，那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个“穿越者”的身份，可能是某种为了掩盖真相而制造出来的“人设”。
“原来如此……”
夏亚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同时又涌起一股深深的寒意。
系统……这种外挂一样的东西土着感知不到倒也正常。
不过它赋予我的能力，竟然被认定为“白银种”的能力？
难道系统本身……就是某个白银种的造物？
“算了。”
莉莉丝似乎也想不通这个问题。
她是个随遇而安的乐子人，既然想不通，那就暂时不想了。
“反正不管你是虚构的还是真实的，你现在很有意思，这就足够了。”
莉莉丝拍了拍手，脸上的表情突然一变。
那种天真烂漫的小女孩神态消失了。
“既然你这么好学，既然你这么想知道关于这个世界的真相……”
“那么……”
莉莉丝的身体缓缓从半空中飘落下来，双脚踩在了实地上。
嗡——
伴随着一阵柔和的魔力光辉。
她的身形开始发生变化。
原本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身躯，开始像抽条的柳枝一样迅速拔高。
稚嫩的四肢变得修长，平坦的胸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直到撑起了一个令人惊叹的弧度（至少有c，这是重点）。
原本披散的金发被盘了起来，多了一分干练与知性。
光芒散去。
出现在夏亚面前的，不再是那个坐在剑柄上的萝莉。
而是一位身材高挑、曲线傲人、散发着成熟魅力的御姐。
她手一挥，身上那件白色的连衣裙变成了一套剪裁得体、充满了禁欲气息的黑色西装教师制服。
短裙包裹着修长的双腿，黑丝袜在虚空中勾勒出完美的腿部线条。
最后。
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金丝边框的眼镜，轻轻架在了那高挺的鼻梁上。
这一瞬间。
气质完全变了。
从“神秘的神明少女”，变成了“严厉又迷人的私塾老师”。
“啪。”
莉莉丝手中多了一根教鞭，轻轻敲打着另一只手的手心。
她推了推眼镜，镜片上闪过一道智慧（反光）的光芒。
她看着目瞪口呆的夏亚，嘴角勾起一抹充满诱惑力的微笑：
“好了，这位同学。”
“既然你这么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那么——莉莉丝老师的历史小课堂要开课了哦。”